天使歪歪头，露出一个迷倒众生的笑来：“不是你召唤我的吗？”
“啊？那个什么召唤天使的游戏是真的？不是什么诅咒？”我摸摸脑袋，一头雾水地说。
天使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淡淡地说：“既然是你召唤我来的，有什么苦恼的事就告诉我吧。难道是……”她盯着我的手腕，“伤痕的原因？那么……”
她轻轻一挥手，一道淡黄色的光笼罩住我的手腕，等到我回过神时，那道伤痕已经一点都不痛了。
哇塞！果真是天使！绫司蔷和加茂都没办法治好的伤，被她这么一挥就不痛了！我对她的好感度不由得大大提高。
“天使姐姐，谢谢你！”
“你还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
“是！是是！”我忙不迭地点头。
困扰的事情……十六夜算一件……还有一件……我猛然想起绫司蔷对我说的那些话，脑袋一团乱麻。
要不要告诉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还是说出来。绫司蔷对我说的话，关于他，关于我们，关于加茂的。
……
“就是这样，我不知道应该信还是不信，可是我觉得很奇怪啊，喜欢什么的。”我有些急促地陈述完最后一个字，急切地望着天使姣好的面容。月光下，她的皮肤犹如瓷器一般细腻光洁，仿佛真的圣洁不可侵犯，宽大的羽翼微微张开。因为月光太暗的关系，我分不清她的翅膀到底是怎样的颜色。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学校的蔷薇大人和加茂喜欢你？”
她安静地看着我，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古怪。
“不是我的意思，是绫司蔷告诉我的。还有，不是喜欢，是可能！可能喜欢！”被她这么一说，我赶紧声明。
她骄傲地笑了。
一个无使会露出这种神情，说实在的很让我意外。天使不都是圣洁亲切而温柔的吗，为什么此刻她给人的感觉却如此高高在上？
“对啊，可能。那个蔷薇大人我不知道，可是加茂……不可能喜欢你。”
她为什么这么说？还说得这么肯定？
“可是——”我张了张嘴，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房间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
“加茂？绫司蔷？你、你们怎么跑过来了！而且连门都不敲！半夜进女生房间可是很失礼的事情耶！”
一见到他们，我立刻心虚地背过身。上帝保佑他们没有听见我和天使的对话，不然我以后就没脸见他们啦！
绫司蔷走到我跟前来：“刚才感觉到你的房间里有陌生的力量，所以过来看看。没事吧？”
“怎么可能有事？我正跟天使说话呢！我召唤来的天使哦！”
“天使？”绫司蔷朝天使看过去，皱起眉头，“你召唤来的？”
“没错！”
她转过头：“说到天使，白痴猫妖，我们刚才一直追踪的那个魔力不正是——喂！白痴猫妖！你老年痴呆了？傻了？”
绫司蔷夸张地在加茂眼睛前挥了两下。
加茂仿佛没有看见绫司蔷挥来挥去的手，往前飘了两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天使，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苜蓿？你是苜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那个什么召唤天使的说法难道就是你传出去的？还有刚才……我察觉到的魔力也是你？”
啊？苜蓿？是天使的名字吗？这么说来……加茂和苜蓿认识？
苜蓿嫣然一笑，并不回答加茂的问题，反倒是转向了我。
她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骄傲神态：“看到了吧……加茂不可能喜欢你。因为，他喜欢的是我。”
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愣在原地。
“白痴猫妖，解释一下，这个叫做苜蓿的天使为什么会带着一股邪气？”绫司蔷冷冰冰的声音传到我耳边。
邪气？
“可是绫司蔷，苜蓿是天使啊，苜蓿她人很好的……”
“忘记浅蓝和绯红的事了吗？”绫司蔷硬邦邦地提醒我，我立刻闭上了嘴。
那边，加茂和苜蓿静静地对峙着，他们望着彼此，却一言不发。
还是加茂率先打破了沉默：“回答我，苜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死了吗？”苜蓿古怪地接口，“加茂，你认为我已经死了吗？所以你就忘了我了？”
加茂的猫耳朵软软地耷拉下来，有些愧疚地说：“苜蓿，你弄错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成为堕天使的你，这么做，值得吗？”
苜蓿缄默，突然又骄傲地笑了。
“加茂，现在的你没有资格来对我说这些吧！你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还是说……你对我的出现感到困扰了？因为那个叫做柚衣的小姑娘？”
“苜蓿！“加茂粗暴地打断她，“你要做什么冲着我来！柚衣和你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看啊，多美好的托词！”天使扇了一下翅膀，一瞬间飞到加茂的身边，笑得花枝乱颤，“这么多年了，你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一被说中心事就大吼大叫。”
“苜蓿……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都是因为你啊！伟大的少亲王殿下！你以为这是谁的错？这是你欠我的！欠我的！”她疯狂地大笑，冷艳的容颜罩上了一层不顾一切的狂妄，“你猜刚才柚衣对我说了什么？真是可笑！她说啊，她觉得你喜欢她呢！喜欢啊！”
加茂电打了一般猛地看向我，眼神复杂，眼底流露出一丝被识破的狼狈。我赶紧别过头去不看他，脸上火辣辣的，像是在燃烧。
我忽然觉得无地自容。一双手搭上我的肩膀，绫司蔷不经意侧跨了两步，用身体把我隔绝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之外。
绫司蔷，谢谢你……
苜蓿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而轻柔，却冷得像结了冰。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加茂宝石般的眼睛：“加茂，是你欠我的！因为你，我才背叛了神族，因为你，我才堕落成现在这种恶心的样子，因为你，我才被关进那个生不如死……”她喃喃道，“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欠我的！所以……”
她嘴角上挑，犹如霸气十足的女王：“欠我的就该还给我！你只能喜欢我！你只能喜欢我！除了我，你不能喜欢任何人！这、是、你、欠、我、的！”
她疯了！我摇摇头，忽然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信息。
为了魔族少年，背叛了神族被关进永世牢狱的堕天使……这不是……
似乎是看透了我的想法，绫司蔷淡淡道：“传说似乎是真的呢…”
难怪当初在话剧社里，加茂看到剧本时会表现得那么古怪。
可是传说的最后，小天使不是得到魔族少年的死讯，悲痛得殉情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苜蓿又会出现在这里？
“跟我走。”苜蓿轻轻对加茂说道。
“不。”
她笑：“这不是你愿意与否的问题，加茂，我的少亲王殿下。欠的债，就该还，犯的罪过，就该赎。还是你觉得，柚衣身上的那个诅咒是闹着玩的？”
加茂猛然瞪住她：“你、居然卑鄙到这种程度！”
苜蓿仍然保持微笑：“论卑鄙，我还不到你的一半，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你说得对。好，我跟你走。”
“从来不知道魔族也这么重情义呢！都说了，你只能喜欢我，为什么还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在意她呢？”
“闭嘴！都已经说了跟你走！不要把柚衣牵扯进来！”加茂怒视着她，“你要愚弄我，惩罚我，我都甘愿，就像你说的，是我欠你的。不过，不许动柚衣！”
苜蓿轻轻转了个身：“走吧。”
或许是我看错了，如此疯狂的人怎么可能在加茂说出那番话之后露出那种近乎绝望的忧伤神情呢？
“加茂。”我叫住了跟上去的猫耳朵少年。
加茂回过头看我，眼睛里多了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我这才发觉，从认识他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去主动地了解过他。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加茂的过去，加茂的想法，加茂看我时的眼神。
我竟然全部都不了解！可是……
“嗯……不管加茂的过去是什么样子，加茂曾经做错了什么事情，哪怕那些事情是不可饶恕的……但是加茂就是加茂，我认识的加茂，是全世界最温柔善良的魔族！不，不论加茂是什么种族，背负着怎样的过去，他一样是我的朋友，我的同伴！这就是我想说的。所以加茂，请你的眼神不要那么悲伤了。
“柚衣……”
“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对！”
夜风吹起窗帘，天边泛起灰白。我望着加茂和苜蓿走之后空荡荡的窗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风有些凉，吹得人毫无睡意。
一件外套披上我的肩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谢你，绫司蔷。”
“我吃醋了。”紫色的发丝滑过我的耳畔。绫司蔷望着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有些孩子气地说。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随他望着的方向看去。
海浪翻腾，空气里有一丝咸腥的味道。
“谢谢你。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显得没什么诚意，可是绫司蔷，不管你怎么想，如果没有你们，我根本支撑不到现在，所以说，谢谢你。”
绫司蔷在晨光中闭上了眼睛。
“再这么说我生气了。这种语气会让人觉得你是在讨厌我，才跟我客气。难道你还要我再对你重复一次海滩上说过的那些话？”
“可是……”
“没有可是，再说下去我就当你喜欢我了。我会吻你，堵住你的嘴。”
我赶紧噤声。
过了很久，才听绫司蔷轻声说：“我们回去吧。苜蓿的出现，我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是说……十六夜？”
绫司蔷转过身，凝重地点了点头。
回学校的路上一路沉默。绫司蔷望着窗外没说话，而我披着他的衣服沉沉地睡了几个小时。
绫司蔷把我送到宿舍门口，又不放心地再三叮嘱我有事一定要通知他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自己的专属小别墅。
我回到房间冲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天亮。
又到了上课的日子，而且一上就是一个星期。我从绫司蔷那里也没得到多少关于十六夜的消息，最重要的是，加茂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不禁有些担心，上课一连走神几次，被粉笔在脑门上砸了N个大包。
“你啊，先把自己照顾好吧！白痴猫妖那边我去想办法，我可不想你因为他吃不香睡不着，上课的时候神游天外，难道你非得让我嫉妒死不可？！”从教师办公室把我领回来的绫司蔷看着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可是加茂是同伴，是朋友，我担心他啊！”我揉着脑门上的包，“哪有你这么小气的！换了是你我也一样会担心啊！”
绫司蔷气结地瞪我一眼：“算了，当我没说。你也要记住，以后别在那母夜叉的课上走神，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嘿嘿，绫司蔷是大好人嘛！”
“好人死得早。”他没好气地说道，“对了，这几天身体感觉怎样？还有你手腕上的伤痕？”
“那个伤倒是没再痛了。可是，让我在意的是那个苜蓿……还有那个传说……”
“砰——”
“喂！你干吗弹我的额头！还嫌我脑袋上的包不够多吗？”
绫司蔷对着自己的拇指中指吹了口气：“你还嫌你想得不够头疼吗？如果苜蓿是十六夜派来的，那么最终目标就是你！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
“那个……啊哈哈！”我讪讪地笑着，“有绫司蔷在嘛，一切都没问题啦！”
绫司蔷无奈地瞅我一眼，耸耸肩，没再说什么，一直把我送到教室门口：“不要再让我从老师那里把你领回来！”
我乖巧地点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加茂，你再不回来，我就剥夺你吃蛋糕的权利了！
我把视线收回来，低着头走进教室，结果一抬头就愣住了。
正值下课时间，唧唧喳喳的同学不在少数，本来喧闹的场面，在我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安静了。
教室里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仿佛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让时间的逆流停止的男子正倚在窗边，含笑望着我，眼底藏着一丝冷漠。
“你是谁？你到底想怎样？”
我警惕地站在窗前，望着靠在房间门上的男子。刚才我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飞奔出教室把绫司蔷找回来，可惜他没给我这个机会。趁我发愣的时候，他安然地走到我面前来，俯下身子，贴着我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我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的眼睛，可那双冷冷的金黑眼瞳里，读不出任何的情绪。
“也可以当做我发一次善心。”他清描淡写地笑着，“如果你告诉你那个同伴的话，很遗憾，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对我来说，他刚才那句话说得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要想知道魔族少亲王加茂和那个叫苜蓿的堕天使有过什么过去的话，就跟我来。”
可是他是十六夜的人，我不应该相信他才对。
“现在我不会对你下手。”他又补充道。
“那为什么又想要告诉我那些事情？”
“是啊，究竟是为什么呢？”他只是微笑，而后故作神秘地望着我，“可以说是必要的吧，对于你，对于十六夜。”
他的目光落到我手腕上的伤痕上，笑意更浓。
“那你也顺便把十六夜的事和关于凉的事告诉我吧，我认为那也很有必要。”要跟我打太极？哼哼，那我们就慢慢来。
只见他神色一敛。
“不会不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呵，不过，我认为你们十六夜袭击人的时候是从不挑时间的。”我挑衅地笑笑。
“看来你是做好回去的准备了。”
“回去？”
他伸出食指，点住我的额头，轻轻一笑：“从梦境回到过去。”
“啊？什——”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手腕上的伤又痛起来，紧接着耳朵边回荡起男子低吟的声音来——
“梦境即是现实，未来即是过去，古老的门已经敞开，遗失的钥匙即是记忆……幻蛇之痕，时间之祸，历史之景……见证即将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