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写着的,正是祁昱的笔笔罪状。对于其他的,皇上还不以为然,甚至是手底下这些功臣后代越是饱受批评,他就越是安心,只有那造反一桩,让他看得脸眼底都泛了红。
皇上原本就多疑而又无能,这一纸诉状下来,他哪里还会去验证这信的真伪,只是重重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的毛笔都飞了起来,“来人,给朕把这个不孝不义的贼子拿下!”
天子一怒,伏尸百里。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由太子亲信带队的禁军侍卫便将祁昱的住所围了个团团转。
祁昱原本还坐在书屋里,细细端详宋沉香的信,听见外面的动静,垂眸沉思了四五吸的时间,将信揣进了袖中,昂首挺胸的步行出门,淡淡地看着一干武装戒备的侍卫,微微勾起了唇角,“本王犯了什么罪状,要让秦大人拿出这等架势?”
为首的秦方本就是太子的嫡系人马,听见这话,也不多说,一挥手便让七八个功夫上佳的侍卫团团围住了祁昱,“羽王殿下,跟微臣走一遭吧。”
“这等阵仗,本王若是不去……”祁昱略略停顿了片刻,看着周围的侍卫面色微微有些犯僵,这才轻笑一声,“岂非给秦大人添难。”
说完他主动抬起双手来,任着身边的侍卫将一个枷锁拷在了他的身上。
秦方拱了拱手,嘴上客气,脸上却是面无表情,“那微臣便得罪了。”
为了确保宋沉香的安全,祁昱早已经暗地里将自己在宫中的大半人脉都交给了宋沉香,因此祁昱以及手下被打进天牢的事情,宋沉香算是前几个知道消息的人。
“什么?”宋沉香原本还在琢磨这接下来的事宜,突然听到这话,猛然就站起了身子,直把身边的茶盏都摔到了地上,“羽王谋反?不可能!我现在就去找皇上!”
对于祁昱谋反这件事,可以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就连她几次三番说要做手脚,祁昱都没有同意,怎么会有意谋反,这绝对是污蔑。
胡乱的思想在她脑海中碰撞着,她几近晕眩,却强撑着一口气便往外冲。
余薇也是脸色煞白,却并不如宋沉香那样关心则乱,连忙把自家主子拉了回来,“主子你这是做什么,得亏皇上现在还没想到你,否则咱们现在都得在牢房里待着了,你还眼巴巴地冲上去提醒皇上不成?”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宋沉香的脑袋犹如被重重一击,这才清醒过来。
她在原地不停地踱步,脑袋微微低着,嘴里不自觉地分析着,“皇上早就有了心思,如今这么明晃晃的想要处置羽王,绝对不会是随便为之,起码有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太子上密信这事,可谓是背着一干人等进行的,别说宋沉香这里,就连宫中的后妃等人,也没有两个知道的。
因此余薇这边也没有得到线索,只能看着宋沉香干着急,却给不出有用的建议。
宋沉香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东宫方向,喃喃自语,“想来皇上那里是有什么可以拿给外人看的证据,但是这证据打哪里来呢?”
正说着,外头却是有人来报,“主子,太子殿下往这边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宋沉香眉宇一凝,嘴畔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冷笑,她背过身去,轻轻而又沉声说着,“既然是太子殿下到来,我自然理当远迎。”
她在家中穿的自然是常服,带着余薇回了内室,两人收拾一阵,这才整装出了院门。
还没走到十步,转角正好便看见了太子的身影,宋沉香敛去眉间的神色,淡淡地行了个礼,“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方才刚从牢房里过来,只要一想到祁昱仍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便觉得心头一阵浓浓的厌恶,如今见宋沉香将祁昱的姿态学了足有五六分,胸前的怒意更盛,却不表现出来,仍旧是温温和和地要去扶宋沉香,“宋姑娘何必如此多礼,本殿下与你也是熟人了,何须这等客气。”
宋沉香自然地避开了他的手臂,淡笑着回应道,“宫中最讲究规矩,一双双眼睛盯着民女的,只等着民女行差踏错半步,就能把民女拉入深渊,民女哪里还敢乱来。”
太子听着她话里有话,越发觉得不舒服,转头一联想祁昱已经被自己踩下了深渊,却又莫名生出几股畅意来。
他没有理会宋沉香的言下之意,自顾自地走向了宋沉香的房间,宋沉香有心试探,自然也没有阻拦的道理,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进了房间。
两人坐到房内,主座上自然已经备好了上等的茶水,客座也是宋沉香惯爱喝的。两人自然地挨个坐了下来,还没等到宋沉香提起话头,便见太子微微地嗅了嗅,“这是什么香味,闻着倒有点像是果子的香气。”
“不过是桃叶闲暇无趣时调出来的香料,民女可没有宫中贵人们喜好拿瓜果来驱味的雅致。”
“一个个都学着做多了,反而是雅的变了俗,俗的变了雅,倒让人觉得还不如就用香料来得爽快。”
宋沉香耳听着太子说着暗语,想着还陷入牢内的祁昱,便觉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开始琢磨起该如何探听些线索。
太子看着她看起来十分认真,眼皮子却微微下垂,隐约若有所思的样子,哪里还能想不到她在想什么,连连冷笑一阵,突然说起了自己的来意,“宋姑娘可还记得当日本殿下在南城说过的话?”
他说得话何其多,宋沉香哪里还有心思去记得,一时有些不解他这意思,微微蹙了蹙眉头,“请殿下恕民女愚钝,实在是不记得殿下的高见。”
“呵——”太子轻笑一阵,声音中带着缱绻,说出来的话却让宋沉香觉得仿佛有尖锐的针在刺着自己的耳膜,“本殿下愿以良媛之位诚聘宋姑娘,宋姑娘可曾愿意?”
宋沉香嘴边带着的一声“呵呵”差点就脱口而出,她只觉得自己越加烦躁,看着太子伪善的面孔,突然间没有虚以委蛇的想法。
这不是人前,而两家的关系到底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又何必非得处处奉陪。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自己和祁昱归为了一家人。
“当初在南城,太子殿下说要求娶我,是为了逼羽王殿下承认自己恢复了记忆,如今羽王殿下已经被打入了天牢之中,太子殿下还何必再说这些。”宋沉香的话语之间,不知不觉便变得有几分尖锐。
太子看着宋沉香分明带着一丝刻薄的面容,心里不知不觉中勾起了点点微痛。
正如宋沉香所说,当日他不过是为了拿宋沉香作为把柄,威逼祁昱,可是如今……
如今呢?
这么些时日的相处,宋沉香的优秀像是书卷一般慢慢地在他眼中呈现开来。
她太聪明,无数让他难以想象的方子、点子,都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般层出不穷,聪明得让他几乎有些忌惮,可却又分明深深地吸引着他。
除了宋沉香,他没有遇见过哪怕有半分及得上她的女子。
即便是她们的面容生得再美,也总是缺少了一分灵性,像是一张张虚伪的人皮面具,空有迷惑人心的外表,却耐不住回味与咀嚼。
若是让宋沉香知道他心底的想法,只怕会忍不住吐槽,这些都是系统的功劳,你还是喜欢系统去吧。
“本殿下是认真的,只要你愿意,本殿下愿以侧妃之位相迎。”太子看着宋沉香满面的冷笑,一时之间竟然脱口而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以他的地位之尊,生怕哪怕是一个通房丫鬟的名额,也免不了充沛着各种勾心斗角,更别说侧妃的位子,足以让他笼络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
而他就这样轻易地许诺而出,并非没有半分悔意,然而却像是着了魔,他竟然觉得,若是宋沉香允诺下来,他完全可以就此将话当真,转身便去父皇那里求娶宋沉香。
然而他自以为的痴心也不过只能感动自己,宋沉香却觉得份外恶心。
厌弃之余,宋沉香更多的是在考虑太子做出这话的目的,莫不是察觉到了她现在在皇上身旁的地位,生怕祁昱的事情有变,这才想要拉拢自己,让自己与他站到同一条船上去。
这般想着,宋沉香却是莫名想起了穿越女还经典的一句台词来,她对于自己的脑洞也还是佩服,当即倒有了试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