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香听着他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钟养涵生性正直,不擅于汲汲经营,他嫡兄害他来此,必然也是找了个对于钟养涵来说荒远而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否则不亚于放虎归山。
因此对于钟养涵来说,他现在仅有的人脉也只有钟家那些,还极容易被本就是嫡长子的嫡兄掐断。
此番掐断民情上报,不论是他的嫡兄,还是先前那些余党所为,都可谓是极为简单。
只是官官相斗能够理解,却将这等百姓大事瞒下不报,这朝政也实在是……
宋沉香胡思乱想着,倒又生出一个主意来,竖向求援不行,那横向呢?
“邻县在我们北面,若是灾民在我们县留不住,势必会往北边发展,对他们来说便更是麻烦,若能在源头上加以解决,想来邻县也会同意。”
钟养涵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况且邻县也比我县要富饶,想来当有余力。”
想赚善良值,还需要多表现,宋沉香看钟养涵动了心思,果断主动接了这个差事,“我曾助邻县县长解决过瘟疫的问题,不如就让我去请求帮助吧?”
钟养涵对此自然无不应之理,两人说定下来,宋沉香便即刻启程赶到了临县县长的府邸。
经历过先前的事,府邸侍卫也已经对她熟悉了,有说有笑地跟她打起了招呼,“宋姑娘来得正好,我们夫人昨日还念起过您了,说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大人与夫人贵人多忙,无事的时候我实在不敢来叨扰大人与夫人。”宋沉香丝毫不避讳自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笑着回应侍卫。
侍卫了然地点了点头,匀出一个人来,迅速地前往里头通报,没过一会儿,便来了消息,请宋沉香进去。
葛县令还是往常的模样,仿佛已经听过隔壁县灾民的消息,见到宋沉香以后并没有惊讶,“宋姑娘今日是为灾民一事前来吧?”
“是的,大人您也知道,我县现在流入了大量的灾民,钟大人虽然有心想救,却是杯水车薪。长期下去,必然水崩于堤,以更迅猛的速度流向贵县。”宋姑娘见葛县令心里有数,索性来了个直当的开门见山。
葛县令也是连连点头,他看得很开,“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思虑过,的确如你所说。灾民现在尚能勉强维生,情势还能控制,若处境进一步恶化,恐怕会产生大量不良事件。”
得到了他的认可,宋沉香进一步提出寻求的帮助点,“钟大人希望能大人您救济一些粮食,让我们县的能够撑过初期最困难的时期,将来若是有能够出力的地方,必然竭尽全力。”
真正提到帮助的事宜,葛县令沉默了一会儿,略微叹了一口气,“宋姑娘于我有恩,实不相瞒,南城有官员刻意隐瞒此事,恐怕一时都不会发放救助。比起我的微薄之力,钟大人更需要的是打通上层脉络,否则纵然我应承下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宋沉香心里有些发沉,却仍旧是努力打起精神来,“往后钟大人已然有安排,只是现下粮食实在难以支撑,纵然有翻天的本事,也需要一时的救济,凭借外力来度过。”
最终葛县令还是答应了下来,宋沉香一回到钟养涵府邸,就把葛县令的话告诉了钟养涵。
钟养涵难得脸上露出厌恶的色彩,“这些人为了对付我,就置百姓于不顾,枉费吃国粮,只恨……”
他到底没敢直接说出来心中的想法,毕竟是皇权之下,几人能做到直言不讳。
宋沉香看他情绪不太对劲,忙扯开了话题,“对了,钟大人,先前你说亲信全被调出去解决灾民问题了,无人可用,我倒有一个想法。灾民里不乏有聪颖勤快之人,不如选拔一些人出来,为您所用,这样一来您这儿可以增加人手,二来也避免人才浪费。”
钟养涵被她这提议说得心念一动,沉思一阵,思索着如何施行,越是琢磨,便越觉得可行,“妙极了,说得正是。”
得了好的建议,钟养涵自然是去施行了,宋沉香则是自己回了家。她特意去绕到了所谓的“贫民窟”,这里已经被灾民占领,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半躺在地上,隐约露出饿到藏着绿光的眼神。
钟养涵纵然是每日放粮,只是僧多粥少,灾民也只能以薄粥充饥,只不过权当饿不死罢了。而形成反差的则是当地的原著居民,他们纵然并非全然大富大贵,却大多温饱有余,日日升起炊烟和饭香,灾民闻见而不得吃,那饥饿便会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宋沉香有些不适地看着这场面,眼中盛满了忧虑。
人性本善论和人性本恶论自古以来就争执不休,宋沉香说不清哪个才是正确的。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但凡时间久了,若是有人挑拨,必然会生出乱来。
她不是政客,也从未接触过这些,所能提出的手段也不过是汲取现代救灾救难的举措精华,真要让她从容就面对这场危机,她也没有太大的办法,如今也只能依靠钟养涵以及他身后的幕僚了。
宋沉香的办法一施行下去,果然被钟养涵选出一些能人来。那些当真有才干的人被请进了县长府邸,奉为上宾,吃穿不愁,自然殚精竭力地为钟养涵办事。
其中一人就针对现在灾民分布的混乱,提出了应对之策,建议钟养涵把灾民统一安置在县外,分设出专门的区域,方便集中管理。
宋沉香去看过一次,虽然规范许多,但是郊外毕竟没有遮身之处,只勉强用几块破布遮着。如今天气渐渐凉快下来,虽然少雨,夜里却很凉,也不是个容人的好地方。
她略想了想,征求了钟养涵的同意,打着他的旗号,在全县范围内广泛募捐不要的衣服。县内的人大多见过灾民的景象心生恻隐,也有富家为了讨好县长,纷纷捐出了不要的衣物,甚至还有一些破旧的生活用品。
不到三天,募捐的东西非但够目前的灾民所用,还有剩余,宋沉香全部都交给钟养涵,让其囤于库中慢慢发放。
有了衣物,却不能让灾民都裹于身上保暖。宋沉香请钟养涵选了一批还有些劳动能力的人,把帐篷和赈灾房结合起来,砍了一些粗壮的木枝,拿绳子纵横成排联结在一起,再用旧衣服缠在顶上,最后用了大片的叶子层层叠叠地摆在上面,敷以薄薄的一层泥巴固定。
最终落成,倒像是土著居民的房屋。
宋沉香看着想笑,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游戏里获得的灵感,钟养涵的幕僚们却是惊为天人,“这样寻常的东西,搭配在一起,竟然成了这样牢固的屋子,宋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慧智,实在非常人所能及。”
宋沉香连忙摇头否定,“这不过是看着结实,若是来一场大风大雨,只怕这些辛苦白费,还得重新搭建。”好在现在已经入了秋,不像夏日那样时常就有大暴雨。
这样的简易房屋固然好,容纳人数却也有限。随着人越发的多起来,现有的简易房屋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旧衣服倒还有些许富余,木枝也能慢慢砍伐,倒是结实的绳子一时之间有些应对不过来。
钟养涵正值有心想去其余地方购入的时候,葛县长却是适时地派人送来了绳子和一些显得有些破旧的物资。
宋沉香好奇之下询问来押送物资的人,这才知道葛县长听说了这边的方法以及源源不断的灾民,主动模仿了宋沉香的行为,在临县开展了同样的募捐,以齐家为首的富裕人家纷纷响应,先前受了宋沉香帮助的,则更是竭尽全力的响应。
葛县长先是送粮,后是送物资,救助灾民的功劳钟养涵自然不敢独占,他亲自去临县与葛县长商量了一番,联手在两县相接的部分,布置了一个大型的灾民安置区。
时态既然可见得已经稳定下来,葛县长自然愿意领这份功,不但积极配合钟养涵,还再一次地开放了部分粮仓,用于救助灾民。
只出不进也不是个理,钟养涵的幕僚可惜大量劳动力被荒废,索性提议宣扬征兵和去别地当劳工,无论是征兵还是当劳工,至少都能吃得饱,还有银钱拿,不少痛失孩子亲人的独身劳动力纷纷应征。
征兵这与宋沉香无关,劳工一事,宋沉香倒提了个建议,由她来雇佣相应手艺活的人来集体教导大家学技术,哪怕只是基础的,也总比单纯出卖苦力好。
既然有此提议,自然也少不了女红。钟养涵派人教习女子学女红,出了成品便统一卖到其他地方去。
为了更加解决人口,甚至有幕僚提议组织官牙,把自愿卖身为奴的人分卖到全国各地去。宋沉香虽然觉得不妥,却耐不住不少人自己有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