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虽然对于沈君书过于强硬,也有不少亲戚怀着别样的心思,但也并非全然不管沈君书的,偶尔也会书信一封,关心沈君书的近况。
只是每当宋沉香一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沈君书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丝毫没有半点想回去的意思,甚至比那些被父母卖身进来的小姑娘们还要决绝。
为此宋沉香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自己当初拿银子帮助沈君书换取自由的方式,到底对不对。
酒不醉人,人自醉。
听着宋沉香的问话,沈君书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几年过去了,他终于肯直视这个话题,“回不回又如何,于沈家而言,我不过是一个不愿听从安排、负气而走的忤逆后辈,而非沈君书自己。”
这些年了,他到底还是没放下心结,然而沈家也明显地没有扭转过来思想,书信上不只一次地让沈君书回家应备科举。
宋沉香摇了摇头,她心意已到,不再多劝。两个本应血浓于水的对立面,总要有一方先妥协,才能重归于好,只是不知会是哪一方愿意放弃自己的立场。
能够愉快玩耍的时间总是不多,一转眼,集市上又陆陆续续开始了营业。年前大家都辛苦了,宋沉香有心让大家多玩几日,便迟迟没有重新开门。
只是她坐得住,有些人却是沉不住气了。
刚过完元宵,先前放了宋沉香鸽子的几家商户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地找上了门。
宋沉香压根没想过还能再见这些人,甫一见到他们,忍不住有些惊讶。只是生意场上就如政场,没有永恒的敌人,宋沉香还是好声好气地将他们请到了大厅里,让余薇奉上了茶叶。
“请问几位来……是所谓何事呀?”宋沉香看了一眼他们送来的礼物,若说是拜年,恐怕是晚了些。
其中一个颇有些圆猾的商贩一上来便轻轻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宋姑娘,要说起来先前实在是我们对不住你,现在就是厚着脸皮来求你恢复先前生意的,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计较我们先前的事。”
剩下的商贩也连连应声,好声好气地求宋沉香揭过此页。
宋沉香有几分稀奇,“你们先前不是说有人高价收购了吗?怎么又折回来找我来了。”
商贩们顿时露出苦笑,一阵推诿后,还是那个圆滑的商贩出来说了原因。
原来宋沉香的店铺货物上架类型极多,范围极广,那些想要阻击她的商人高价收购下来,却没什么大用,不得不买回去便放在仓库里,一来二去之下,便不愿再多收购。
而宋沉香这边的生意也并没有因为货源消失受到影响,那些商人自然就更加没有大量收购的意愿了。
宋沉香听着这些话,自个儿便先笑了出来。
她的杂货铺原本就像小超市似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有很多都是那些卖不了多少钱的小玩意,往常都是在那些不入流的集市上卖的。只是胜在买起来方便,客人才愿意宁愿花稍微高一点点的价格,也要顺便带上几个。
那些商人不外乎都是做的“大生意”,除非仿照她这样开一个杂货铺,否则把货源截断了于自己也没什么用,当真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想要重新恢复生意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要签订契约,每月给足我要的量,多的你们爱给谁就给谁,但我这儿少不得。若要解约,也得提前和我说话。若再要有这么反复的行为,我也不会再签第二次契约。”
宋沉香不是软柿子,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她要把有利于自己的合作方式敲定下来。
“这……”
几个商贩互相看了几眼,在下头小声商议了起来。
宋沉香也不着急,端坐在主位上,优雅喝着自己的茶叶。现在的情势很明了,有且仅有她,才会相对高价且大量收购他们的货物,而她却并不全然依赖他们的货物。
这样的交易地位,孰轻孰重,一眼明了。
果然,到了最后,几位商贩服了软,像战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同意与宋沉香签订契约。
宋沉香还算厚道,并没有趁机压低价格,不但比着先前的价格,反而还提高了每日的最低购入量,哪怕就供着她一家,这些商贩也能够维持生活所需。
商贩原本就担心宋沉香作势压价,看完契约,却发现分明是意外惊喜,哪里还有不满意的,赶紧三下五除二签订了契约,生怕宋沉香突然反悔。
签订完契约,又拿去官府备了案,宋沉香与他们约定了第一批送货的时间,便带着余薇到了杂货铺。
接近一个月没有开门,杂货铺和酒楼里都堆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宋沉香和余薇一起大致地扫了扫,又找来笔墨纸砚,写了两张三日后重新营业的大字,张贴在了门上。
弄好了这一切,两人回家去通知了大家一声。
宋沉香买来的人都不是懒婆娘,闲了这么多日子,也有些坐不住了。听到宋沉香说要重新营业,都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纷纷开始忙活起该做的事情来。
三日之后,杂货铺和酒楼如约开张,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老主顾们纷纷涌了上来,嗔怒责怪杂货铺让她们等太久。宋沉香和宋桃叶笑着应付这些“抱怨”,妥当将人请进了店内。
两家店重新开业,原本下架的商品也复又上架,人们脸上带着新年余留的喜意,仿佛日子总是这么平和美满。
然而当天晚上,丢孩子的时候就再度发生了。
钟养涵接到有人来报官,一面让自己的下属去调查,一面则派人去通知了宋沉香。
来人赶到宋府时,宋沉香还待着困意在慢悠悠地洗漱,一听到余薇转传这话,整个人顿时便清醒了,连忙收拾妥当,跟着来人一起到了受害人家中去。
这是一家看起来再是普通不过的小院,一个年轻妇人正坐在地上呜呜大哭,她的夫君在旁边好言相劝,却怎么也止不住,院中还有另一个老妇人扶着墙嚎啕大哭。
钟养涵等人在旁边,也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戚戚之余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幕。
宋沉香皱了皱眉头,几步上前,一把将年轻妇人拉了起来,“地上凉,寒意入侵身子会影响生育的。”
听到这话,那老妇人也不敢哭了,帮着宋沉香把年轻妇人拉起来,一边拉还一边很是现实地说着,“反正丫头也找不回来了,你早点再给我们家怀一个儿子。”
钟养涵的手下听着这话有些不满意,忍不住开口说着,“你这话怎么说的。”
老妇人梗着脖子反问,“难道不是吗?丢了那么多孩子了,现在有哪家孩子找回来了?”
宋沉香听着他们争执起来,自己在院子里四下走动了一下。刚一走到正对院门的房外,她的鼻子就微微耸动着,感觉一股香味幽幽地侵了进来,“这是……梅香?”
钟养涵也不愿去听这些纷争,索性跟在宋沉香后面走。经宋沉香这么一提醒,他也用力地闻了闻,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对,正是梅香。”
他忙去问那男人,男人却是疑惑地望了望四周,“我天天在附近转悠,不记得这附近有梅树呀。”
宋沉香侧耳听着他的话,赶上前走到年轻妇人的身边,探出手摸上了她的脉搏。
她的表情肃穆,别说是正在吵架的老妇人和手下,就连原本一直哭个不停的年轻妇人也吓得止住了哭声。
过了好一阵,宋沉香才放下她的手,却又搭上了老妇人的手,这回的速度倒比先前快些。
她侧眼看了看那年轻男子,“你和这位姐姐昨日是睡在一起的吗?”
一对年轻夫妇不解她的意思,顿时红了脸,男子也很是不好意思地承认着,“昨……昨晚我不曾出门。”
“那就不必再诊脉了。”宋沉香给钟养涵使了个眼神,钟养涵会意地叮嘱手下好好询问情况,自己则是跟着宋沉香出了院门,两人一直走到一处荒凉的平地,这才停了下来。
“果然是迷香,只是情况不容乐观。”
无论是从她闻到的余香还是她探查的结果来看,对方所用的迷香成分都并不复杂,基础得仿佛对方只是个刚入此道的新手。然而在用量上,对方却极为精准,哪怕是以宋沉香的医术,若是再过半天来,只怕也难以确切分析出来。
宋沉香的眉头紧锁,“按理来说,若是这样,她应该是想要小心隐瞒身份,但又为何故意采用留香极广的梅香呢。莫不是……”
钟养涵听着她的分析,和她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出一句,“对方在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