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密花稠,层层簇簇的雪梅花堆叠着,像云锦般铺满了天,暖洋洋的春色从疏落的叶子中穿透,映得绿草更加鲜嫩。
三三两两的少女缓缓行着,或是轻声交谈,或是凝眸赏花,也有的坐在梨树下错落不一的木墩上歇脚,俱是素衣淡妆,因容貌较好,还是为这雪玉堆砌的尼姑庵更添了一抹明艳。
?????????只是今日,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心思却没有放在赏花上,目光若有若无的透过梨林,虽什么都看不真切,依稀却有男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她们今日都是来参加丧仪的,方才在师太们念往生咒的时候,崇亲王妃突然晕了过去,这会儿还没醒呢!
要说女子身体弱些,这也不奇怪,怪就怪在,崇亲王妃晕了没有多久,殿外突然传来消息,说崇亲王也晕过去了。
两位话题性极好的人物,同一时间在同一地点晕了过去,这让人不得不多想,是不是宫里头那位动手了?
可这未免也太明显了。
正是因为明显,才更让人怀疑起皇帝来,他是不是故意这样做,让别人都以为他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其实就是他做的。
封北野现在也焦头烂额,慕初妍那里,太医说气息微弱,不是中毒也不是突发疾病,就这么突然快要死了,就吊着一口气。
已经换了好几个太医了,都让崇亲王府快点准备王妃的身后事。
封玄奕又在这个时候心绞痛,痛得晕过去了。
入夜后,封玄奕身边就只有守夜的竹青和竹修了,皇帝是不可能守着他的,只交代了太医,若是有什么情况就快点回报。
慕初妍比较严重,苏老夫人和家眷都在,守在她床前,怎么也不肯走。
承德公主红着眼站在门外,她抹了抹眼泪:“肯定是封玄奕把妍儿气成这样的,他还心绞痛,我看他八成就是装的。”
那天她大闹王府,可是把封玄奕的态度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苏瑾瑜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王爷有多喜爱妍儿是有目共睹的,这事我看有古怪,其他的先不要多说,咱们先看看妍儿到底怎么样了,好吗?”
妍儿经历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都熬过来了,没道理苦尽甘来的时候就这样去了。
正说着话,苏阁老和苏老夫人就领着众人出来发话道:“都别守在这里了,回去休息吧!妍儿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圣安寺里今日贵人多,守卫也格外森严,不怕有别的什么人进来浑水摸鱼。
“妍儿!”
黑暗中,封玄奕猛得坐了起来,胸口剧烈跳动着,脸色苍白无血色,憔悴得吓人。
“主子!”
竹青和竹修突然从瞌睡中惊醒,都伸手去扶他,却被封玄奕抓住了手臂推开:“妍儿出事了,我有感觉妍儿出事了。”
竹修和竹青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主子这强烈的预感,真的太神了。
也不用特意躲开守卫,王妃病重,他就算和王妃再闹别扭,出于自己的名声,这时候也该去看看,旁人不会疑心什么。
慕初妍晕乎乎的,被一股很大的吸力拉入了漩涡,身边都是光速运转的气流,根本看不清什么。
她的身体漂浮着,双手试图抓住点什么,却始终扑了个空。
“妍儿,妍儿你醒来看看我,我是阿奕,我是阿奕啊!”
“我们的孩子还在等着我们回家,你要去哪里?夫人,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什么王爷之位?什么富可敌国,我们通通都不要了,只要你回来,我们就归隐山田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我不能失去你。”
就在她慌慌忙忙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封玄奕沉痛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忽远又忽近。
“施主,你该走了。”
光流中出现一个和尚的身影,慕初妍眯眼看着他:“走去哪儿?”
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快点回到封玄奕的身边,回到孩子的身边。
“你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个游魂,自然要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不去。”慕初妍抗拒的后退:“秃驴,你少管闲事,阎王爷都嫌我的命太硬,不敢收我下地狱,你来这里充什么王八爷?”
“执迷不悟。”
那和尚伸手一推,慕初妍立刻错身向后跑。
“妍儿……妍儿……”
那一声声哀切的呼唤就在耳边,她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这怎么回事?”封玄奕用湿毛巾给慕初妍擦着脸:“妍儿为何气喘吁吁,还满头大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守在这里的太医是苏阁老找来的,人品和医术都很是信得过。
“王妃应该是梦魇了。”
太医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又翻了翻慕初妍的眼皮,最后才给她把脉,片刻后才道:“气息比之前强劲了一些,看来王爷对王妃多说说话是有效果的。”
人的意志力,有时候会超出医学上的解释,病人可以凭借着顽强的生命里,从死神手里逃脱。
封玄奕深以为然,拉着慕初妍的手絮絮叨叨开始说起话来。
从他们俩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封玄奕从来不知道,他们之间细细数来,原来有这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
每一次遭遇危险,都是彼此陪着对方,互相温暖,他们那么相爱,那么信任着对方。
“妍儿,你一定要醒过来,我等着你。”
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一颗晶莹透亮的露珠顺着叶子滑下来。
淡白的天光,也占据着每个角落。
苏仙瑶昨日因离得远,没能赶上来看慕初妍,这日一大早便携了承德公主急忙忙赶过来。
不过二人在门口时却急急的停住了脚步,里头传来封玄奕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缠绵又悱恻。
承德公主脸色一变,问着门口的轻画:“你家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昨儿个半夜就来了。”轻画轻声说道:“听竹修说,是一醒便过来了。”
如此,他倒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