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几辆低调古朴的马车从官道上下来,慢慢的驶进了风沙满布的蒲城。
当清河郡王妃,承德公主,慕初晴他们再次见到自家那几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时,却着实被吓了一跳。
从前最闹腾的苏浅曦突然不和慕留玉闹了,而是小鸟依人的站在他身旁,扶着腿脚不便的慕留玉。
那次他引开追兵,掉落了小悬崖,摔断了一条腿,大夫说他的膝骨全碎,很难再痊愈了。
昔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变得沉默寡言,对苏浅曦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不想再连累旁人,那日说过回来就要娶她的话,他再也不提。
温晋淳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目光再也不曾追随着封君昊,那双淡漠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坚定和寂寥。
温晋城也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行为举止沉稳大方,进退有度,不会再像从前,说一句话就看一下大哥。
封君昊也不再吊儿郎当,当初五官的稚嫩,如今已经褪去,余下的是铁骨铮铮的硬朗和冷漠。
他身边多了一个女子,从出了蒲城就未见她开过笑脸,不……应该是说,从见面到现在,她都没有笑过。
身材倒是丰腴得很,只是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嘴唇发白,有些干裂,像是很久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喝过一口水了。
清河郡王妃原本想问问向来有问必答的女儿柔柔,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结果她摇了摇头:“留玉哥哥不慎跌入悬崖,大家都很自责。”
其他更多的,她便什么都不说了,至于慕留玉为什么会摔下悬崖,她也是讳莫如深。
这群孩子……到底怎么了?
最没什么变化的,大概只有温晋州了。
一路上他都在关心那个据说是路上救来的小姑娘。
他还和郡王妃说,等回到上京,想与那姑娘成亲。
温晋州是郡王府最小的公子,上有两个哥哥光耀门楣,确实也用不着他去联姻,或者娶世家大族的女儿。
可是……
郡王妃真的有些虐心,这姑娘眉眼间尽是不安份的魅色,美则美矣,太过轻佻,做个妾室无可厚非,可要做正室,还差得太远了。
她担不起当家主母的位置。
况且,承德公主刚才问起她的身世来,她都说自己父母双亡了,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
这就是不知根不知底,想要调查都无从查起。
“呕……”
呕吐的声音又从马车里传来,封君昊驾马上前问道:“是不是眠眠又不舒服了?”
温柔柔撩开车帘:“莫笑哥哥,这样下去不行了,花姑娘的身体会受不了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梅花岛?”
自从花城主被杀,花眠眠整个人都跟行尸走肉似的,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已经瘦了三十多斤。
她不肯吃饭,封君昊强硬的喂过几次,可她全都吐了出来,吐到喉咙都出血了。
夜里她总哭,总说见到了花城主,他在喊她回家。
她曾是那样一个鲜活可爱的姑娘,她有不错的家世,有疼爱她的爹爹,过着不知人间疾苦的日子,每天最苦恼的就是吃什么?穿什么?
可是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巨大的悲痛将她压垮,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值得她开心的。
她浑浑噩噩的,分不清日夜与方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好照顾她。”封君昊深深地看了一眼马车里一动不动的人:“鹰叔已经向引路人发出信号了,我们马上就能进岛。”
苏阁老摸着花白胡须,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老婆子,你看到哪里有座岛了吗?”
苏老夫人也走近看了看,随后摇头道:“白雾茫茫的,难怪迷雾海域,什么都看不清。”
承德公主也好奇的翘首以盼:“海中央真的有岛吗?”
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近处的海水,在娇艳的阳光照耀下,像片片鱼鳞铺在水面,再远一些,就只能看到浓浓的白雾了。
一片灰濛濛中,空气好像浓稠的牛奶,把世界都浸润在里面。
“小主子……”
一点橘色的灯火透过浓浓的白雾,照到了海岸上。
一艘可载几十人的轮船如庞然大物,突然突破了重重浓雾,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开船之人对着封君昊单膝跪地,恭敬道:“小主子,岛主和夫人已经在岛中摆好宴席,就等着你们回来了。”
今日乃夫人生辰,梅花岛的岛民们全都停下了劳作,去岛主府参加夫人的生辰宴。
不过今晚的贵宾还未到,夫人只是备好了晚宴,还不曾有人讨到一杯酒喝。
“小主子?”
苏浅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是君昊弟弟!”
语气里不是质问,而是确定后的震惊。
“曦姐,玉哥,淳哥……”
封君昊对她笑了笑:“抱歉,一直没告诉你们,我就是封君昊。”
一开始是为了试探,想要看看儿时的玩伴还是不是像小时候那般纯良,有没有被上京污浊的环境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故人不再,封君昊可能连他们的面都不会见了。
从故意撞马车到后来,他确定小伙伴们还是小时候那样,他便对他们说了娘亲的提议。
接他们到梅花岛小住。
而花城之后,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坦白。
既然引路人已经叫了他小主人,他就顺势解释了吧!
“娘!”苏浅曦气鼓鼓的从马车里探出脑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君莫笑就是封君昊了?”
女儿这么多天第一次恢复郡主的娇蛮语气,承德公主连忙道:“娘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是你姑母告诉我的。”
苏浅曦幽怨的目光又看向苏仙瑶,苏仙瑶连忙装模作样的拉着郡王妃说话。
大人们早就知道了,封君昊私下里已经郑重的拜见过。
一片雾气缭绕中,来时的轮船又消失在海面,好像刚刚的出现只是短暂的幻觉。
路过的砍柴郎用力擦了擦眼睛,确定海面风平浪静后,又摇了摇头:“真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成?迷雾海域怎么可能有轮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