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夫妻二人死后,她的一双女儿被接进宫中,叶贵妃怜其孤苦,留她们在身边作伴,也算了了贴身宫女霜儿的心愿。
大堰二十五年,汉高帝病重垂危,彼时,我已经是准太子妃,那个殿下最爱的女子,终是没能如愿嫁给他。
那年我刚满十三岁,被下旨赐给太子殿下为正妃,等十五及笄之后便可举行大婚。
汉高帝曾说过,绝不会立二殿下为太子,后来也在叶贵妃的坚持下,还是立了他。
有时候我也真是佩服这个女人,能够让一国之君对自己言听计从,我就没有这样的本事,秦淑夫人也没有。
我曾不止一次听见喝醉酒的秦淑夫人哭泣,她说:“我真的很恨叶冰儿,可我又好羡慕她,她得到了我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帝王心,还不屑一顾,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走进过陛下的心。”
她真是个可怜的女人,我又何尝不是?
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不能把殿下往外推,我只能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打落牙齿和血吞。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促成我和太子婚事的,竟然是叶贵妃。
皇上对她向来千依百顺,她说谁是太子,谁便是太子,区区一个太子妃而已,她当然也可以想指谁就是谁。
这令秦淑夫人十几年的辛苦筹谋都沦为了一场笑话,好像她呕心沥血,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不如她一句:“我觉得景儿甚好,不如就让他做太子吧!”
而我的后背,却徒然升起一阵凉意。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不与我们为敌,反而处处帮着我们?她有这么好心吗?
很快……我便知道她这么做的用意了。
大堰二十六年冬——
帝病重,一道圣旨打破了西宫的宁静。
“不,本宫不相信,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这群阉人,你们都是叶贵妃那个贱人派来的,本宫不相信皇上这么对本宫,本宫要见皇上!”
最近皇宫的风向变了,一向深居简出的叶贵妃突然频繁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并且每次都会雷厉风行的处理一些事物。
反而是从前风光无限的秦淑夫人,每一次与叶贵妃的交手,都以失败告终,连协理后宫的权利也被夺了。
如今后宫的凤印又重新回到了叶贵妃的手里,就像那时候,她还只是个个小小的秀女一样。
兜兜转转一圈下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而叶冰儿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叶冰儿。
最近秦淑夫人的情绪不太好,我从民间带了些小玩意儿进宫,想讨她开心。
不仅因为她是太子的母妃,更是因为她从始至终把我当成她的儿媳妇。
不管外人如何说她蛇蝎心肠,她待我都是极好的。
“皇上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圣旨,就是叶冰儿那个贱人,她怕我的儿子登基以后杀了她,所以她就先对我动手了,你们让我去见太子,你们这么对我,太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娘娘,您还是喝了这杯酒,安心上路吧!别让奴才们难做了。”
太监端着酒杯一步步靠近,秦淑夫人却跌坐在地上,惊恐得连连后退。
我顾不得许多,冲了进去,将秦淑夫人护在身后,瞪着那太监:“大胆,竟敢对娘娘无礼,你们是哪个宫的?看我不禀明太子,要了你们的狗命。”
那太监被我唬住了,一时不敢动作,我想带着秦淑夫人跑出去,却被一道魔音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郑姑娘如今还不是太子妃,就敢管起宫里的事儿来了?敢公然抗旨不成?”
叶贵妃一袭华丽的翟衣,长长的拖尾上绣着凤凰于飞,精致的眉眼里满是嘲讽。
她款款而来,太监瞬间找到了主心骨:“贵妃娘娘,您不该来这污秽之地,皇上知道了要生气的。”
他们竟然称西宫位污秽之地,当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若没有皇上的默许,这帮狗奴才不敢如此放肆。
“你们先出去。”叶贵妃挑唇:“本宫与秦淑夫人说两句,帮你们劝劝她。”
“是……”
我警惕的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攻击性这么强的叶贵妃,我连眼睛都不敢眨,就这么瞪着她。
她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坐在椅子上道:“你们合谋杀死本宫皇儿的那天,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那没有丝毫瑕疵的容颜里,带着点儿扭曲的恨意,不过转瞬即逝,快到我几乎以为出现了幻觉。
秦淑夫人推开我,突然冷笑:“人都已经死了,如今即将登上帝位的,是我的儿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的儿子……”
她轻笑了两声:“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秦淑夫人可真是天真,你以为……我捧着你儿子上位,让你们心想事成,真的是在帮你们吗?”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还没抓住头绪,就听她又道:“你知道吗?如果我想要我的敌人痛苦,我便会让她体验到这世上最极致的快乐,只要是她想要的,我全都会双手奉上,我会在她最得意的时候,把这一切都收回来,我要让她深刻的体会,我让她生她就可以生,我让她死,她就必须死。”
“你到底在说什么?”秦淑夫人瞪着她怒吼:“景儿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他马上就是皇帝了,他会封我为太后,你不过是个死了儿子的可怜虫。”
“谁是可怜虫还不够明显吗?”叶贵妃倒上一杯毒酒,并不逼迫秦淑夫人,而是笑盈盈道:“皇上已经把太子记到了本宫名下,你一日不死,他便一日登不上帝位,恐怕他要是知道了,都恨不得亲自喂你喝下这鸠毒吧!”
我终于明白,这世上没有比叶贵妃更狠毒的女人了。
从她进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开始了她的复仇。
她蛰伏在未央宫里,看似对这人间绝望,什么都不在乎了,其实背地里运筹帷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假意对太子好,把他想要的一切都给他,其实不过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他们都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