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赣州被一片白雪笼罩,高挂的太阳并没有让空气回暖,因为正在化雪的缘故,反而更冷了。
站在农庄门口的慕初妍呵出一口白气,白净秀挺的鼻子冻得通红。
永娘知道今日一大早七娘子就要去城门楼为孙贵妃送行,从拢箱里找了翻出棉衣棉裤棉外套给她穿上。
临了还给她搭了一件兔毛披风,双手上套着暖和的毛皮护手,赣州这半年的将养,已经把慕初妍从当初营养不良的小丫头变成了肤白貌美的小可人。
虽然依旧留着那个遮了大半张脸的刘海,但是从内到外的气质和长相已经发生了质的飞跃。
李氏若是看到如今的她,怕是也不敢相认了。
“娘子!”永娘穿着厚厚的夹袄跟着出来:“送完贵妃娘娘可要早点回来,这天儿太冷了。”
“嗯~”慕初妍点头:“胭脂园那边您和桃香多看着点,我和轻画去去就回。”
虽说天气如此严寒,赣州的百姓得知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要回上京的消息,还是纷纷出动来凑个热闹。
毕竟这些宫里头的贵人,也不是时时都能见着的。
此去回京,约摸不过两天的路程,孙贵妃的马车和护卫队马匹都已经钉上了铁掌,行程也不会被耽误。
反观太子的车队从孙府行至城门口的路上就已经险滑了好几次,最终他们和孙贵妃的几个侍卫换了马才得以前行。
宽敞的马车上,孙贵妃所穿的正是慕初妍送给她的孔雀东南飞,配上她高梳的飞天髻和天晶石珠钗,明艳不可方物。
慕初妍带了许多的女子之物,交代着孙贵妃:“民女给娘娘的指甲油是凤仙花的花汁,面膜是皮肤干燥时紧急补水用的,至于胭脂水粉,我已经给了香雪姐姐全套,若是用完了,民女再给娘娘寄过去。”
“太不方便了。”孙贵妃心下纠结,但是又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娘娘不必担忧。”慕初妍回道:“民女正有打算把分店开往上京,店铺已经托舅舅和表哥在打听了,若是商谈顺利,初颜阁下月就可以在上京营业了。”
“那真是太好了。”孙贵妃当下大喜:“若是有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慕丫头尽管开口。”
上京——
二杨街一整条街道都被一座极尽奢华恢宏的大宅子占领了。
那府外一对石狮子,瞪着铜铃一般骇人的眼睛,门口还守着两个手持棍棒的家丁。
院外红墙环护,绿树成荫,垂花门楼和抄手游廊在院中两两相衔,山石点缀的亭台旧宇上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长廊和屋檐墙壁上或雕刻着翎毛花卉,或集锦古博,都出自名师之手,一栏一栏的削金嵌宝。條尔彩绫轻覆,锦绣辉煌。
丫头们个个生得明净秀丽,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是极好的,那一个个的小美人比起小户人家的娘子也是不弱。
苏家和大堰许多的名门望族不一样,纵使苏老太爷的四个儿子全都有自己的将军府,但是他们与本家并未分离,仍旧住在一起。
苏府的东院住着长子定国将军苏国明和长媳莫平君,二人育有一子一女,长子苏瑾安是新科状元,现担任院翰林院学士一职,也算是天子近臣了。
次女苏仙瑶有上京第一美人的之称,早年嫁给了曹国公的儿子,怎料出嫁当天新郎就摔下马死了,自此苏仙瑶有了个克夫的名号,被曹国公家退婚在家,至今未再嫁。
南院住着二子常胜将军苏国学和二儿媳孟姜玉,膝下只有一独子苏瑾瑜,是上京出了名的诗画才子,他的一副美人图,千金难求。
西院住着三子常胜将军苏国启和三儿媳季芙,他二人成婚多年,膝下一直无子。
北院住着四子广济将军苏国朗和四儿媳孙拂柳,有一对龙凤胎子女,大的是长子苏瑾年,惯会闯祸惹事,小的是女儿苏凤瑶,二人年纪不过十二三,与慕初妍差不得多少。
苏府中庭乃是苏老太爷和老夫人的翠松堂,内设佛堂和花厅,以供二老消遣。
此时苏老太爷正在后院的池塘里钓鱼,装作不经意的问着身边的人:“老二,我今天好像看到赣州那边来信了,是有什么重要的军情的吗?”
问完,他还不自然的用手掩着唇咳嗽了两声,显然是极少说谎的人。
苏国学和儿子对视了一眼,清了清喉咙道:“哦!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妍丫头让瑾瑜在上京繁华的地段给她找个好点的铺子,说是要做生意。”
“她一个小女娃做什么生意?”苏老太爷瞪了儿子一眼:“我说了把她接来上京,我们苏家难道还养不起她不成?”
“爹。”苏国学耐心说道:“妍丫头说到底还是慕家的女儿,咱们就这么把她接过来,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慕康德到时候又要用妍丫头来要挟咱们了。”
“你们还是将军呢!”苏老太爷一甩鱼竿:“就是因为你们怕这怕那的,玉华才会……”
瞥见苏国学有些愧疚的神色,苏老太爷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老人的表情格外落寞。
“爷爷。”苏瑾瑜蹲在他身旁:“孙儿此前去赣州给孙老夫人贺寿,也在农庄住过一段时日,表妹她今时不同往日,八面玲珑且聪慧无双,不仅在寿宴之上得到了贵妃娘娘的赏识,还拿出了好些孙儿从未见过的礼物,她现在在赣州开了一家名为初颜阁的铺子,据说生意可比拟上京最出名的红妆阁。”
红妆阁历年来都是给宫里头的娘娘公主们,还有达官贵族提供胭脂水粉的。
苏老太爷嗤之以鼻:“她越是如此我越心疼,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出来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孙儿不这么以为。”苏瑾瑜笑了笑:“表妹她出身商人世家,又得姑姑真传,对行商之事从小就感兴趣,此番她让我们帮忙在上京找铺子,除了想早点脱离慕家,有自己的底牌外,更主要的是在跟祖父您示好呢!”
“是……这样吗?”苏老太爷那双睿智的眼中泪水泛滥:“我以为那丫头因为她娘的事,这辈子都不会想着我这老头子了。”
“怎么会呢?”苏国学从怀里探出一封信:“妍丫头想把分店开来上京,就是为了以后脱离慕家时,咱们苏家可以搭把手,她还在信中提到,让我代替她向祖父祖母问好呢!”
“好好好……”苏老太爷笑逐颜开的把信揣在怀里,而后收敛了神色:“那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我记得东市那头是最繁华的地段,咱们家在那里有没有好点的铺子,你们赶紧给我外孙女腾出来啊!”
他的外孙女,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