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四人在暗格待了两刻,该看的也都看了,没有能直接找到凶手的线索。
从藏书阁出来,想想细想今天早上发生的事,窃贼行窃的时辰必然是在辰时,能先不慌不忙翻乱林洞主的房间,又不急不慢地在众人混乱时去暗格偷走印章,可见这人做事井井有条,也非初犯,至少不是第一次做入室行窃的事。
“洞主,我想再回你房里看看,毕竟窃贼是同一个人,可能会其他有什么线索。”
林洞主说道:“好……”
他还没说完,就有书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说道:“洞主,知府大人来了,说要见您一面,好像是知道印章被盗的事了。”
林洞主皱眉说道:“他怎么会知道印章被盗的事……”他略有些明白,看看齐鸿鸣,说道,“是岳洞主所为吧。”
那岳洞主是岳林书院的山长,在九凤书院崛起之前,大晋名声最响的书院就是岳林书院。但自从林洞主接管书院后,就将他们书院的风头全都压了下去,自此岳林书院便跟九凤书院不合,颇有死对头的含义。
齐鸿鸣轻叹说道:“我早就提醒过林兄你,岳有为不是善茬,定会在书院安排人盯着,让你好好排查,偏是不查。这会好了,一出事岳有为先知道了,还捅到了官府那。”
林洞主说道:“他不遵行君子,我总不能也不做君子,既是君子,那也不怕被人盯着。”
“罢了,我也不跟你说这个,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对知府大人吧。”齐鸿鸣说着也不放心,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说起来知府还曾经是我的学生,有我在,他也不敢为难你。”
“那就有劳好友了。”林洞主又对想想说道,“我的院子已经让护院看守,门也没锁,你且去吧。”
林洞主和齐鸿鸣去大厅接待知府了,留下想想和谢十安在藏书阁门前的院子里。
从这里抬头往上看,能看见藏书阁二楼的窗户。
谢十安随着她的目光往上看,那几扇窗户开得不大,但足以能让一个人钻进去。刚才查看时,有一扇窗户有鞋印,跟落在地板上的一样,那窃贼的轻功并不一般。他说道:“为什么云姑娘断定窃贼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伙?”
想想收回目光,往林洞主住的院子走去,说道:“人多反而容易惹人怀疑,而且有同伙的话,还要折腾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做什么。”
谢十安轻轻点头,忽然见她摸出一个绣花香囊来,放在手上抖了抖,落了三颗石蜜。她数了数手上的糖,既不舍,又不忍,但还是朝他递去,说道:“吃糖。”
谢十安笑问:“为什么突然请我吃糖。”
想想说道:“不是请你吃糖,是赔罪。”
“赔什么罪?”
“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公然质疑你是盗贼。”
“可我没放在心上。”
“可我放在心上了。”想想执拗地说着,见他不接,抓了他的手,将糖放他手心上,收手时又很是不舍,说道,“你快吃,不要掉了,我一天只有五颗糖,来的路上吃了两颗。你要是觉得不够,明天的……明天的我也给你吧。”
她说这话宛如割肉,眼里简直要泛出泪花来,看得谢十安觉得自己接的不是糖,是她的亲生儿子,既想笑又不能笑,安抚她说道:“很够了,明天不用给我糖。”
想想长长松了一口气,“好,明天不给你了。”
答应得这么快,换做别人大概就要认为是毫无诚意了。好在这人是谢十安,并没有觉得她刚才说的话不是出自真心。
两人到了林洞主的院子,护院还在门口守着。
想想问道:“我们走后有人进来过没?”
护院如实答道:“没有。”
想想点点头,进了里面。院子里到处都是脚印,全是刚才看热闹的人所留,如果她是第一个来的人,一定不许他们进院子。这下好了,就算盗贼有在院子留下线索,也看不见了。
她走到门口,细看门上的锁头,完好无损,盗贼开锁的技能很娴熟。她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并没有比刚才来时多看出点什么线索来,盗贼的心思也很缜密,还是个做事很沉稳的人。
“我不明白。”
站在她身后的谢十安问道:“你不明白什么?”
想想眉头紧锁,不解说道:“他开锁这样厉害,为什么不做个开锁匠,非要做贼。”
谢十安不由一笑,她想的竟是这个,说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嗯。”
“皮相佳人,但心中有贼。”
想想还是不明白,明明是个厉害人,却非要做偷鸡摸狗的事,着实浪费。
两人在屋里走了一遍,一会便出来了。
“跟你同行的那六个人,作案机会很大。”想想说道,“我们书院的先生当时都在大门口,中途没有人离开,所以先生们没有作案的可能。学生也没有作案的可能,除了护院和书童,也只有你们的嫌疑最大。”
“听来很有道理,从头到尾,我们这七人的嫌疑都很大,这点无可否认。”谢十安轻轻叹气,说道,“我是不是白吃你的糖了?毕竟这么说来,我也有可能是窃贼的同伙。”
她说道:“最好不是,不然你要还我糖。”
谢十安失声一笑,这种时候还想着她的糖。
想想又道:“你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实在有可能是一伙的,否则怎么会聚在一起。”
谢十安略意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
想想说道:“因为你们的口音通通不一样,虽然听着很像,但是我听得出来。”她眉眼微挑,是惯有的骄傲神情,“我可是在四夷馆待了好几年的人,会十几种语言。”
谢十安笑道:“失敬失敬。”他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七人并不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是来自五湖四海,一人游学,路上碰见志同道合的,便结伴同行。犹如滚雪球,越滚越大,等到了大晋,已经是七人同行。”
想想恍然:“你也是途中才加入?”
“是,我加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四人,我们一路南下,又加入三人。”谢十安说道,“有没有贼我还不能肯定,但大多都是读书人,要我们一齐舍弃读书人的清高而沦落为贼,不大可能。”
想想的思绪已经跑偏了,她嘀咕道:“这就是游学吗……一边游一边学,还会结交四国书友。”
“你不曾远游?”
“爹爹不让,我也不想爹爹担心。”想想打住了这个话题,说道,“你的同伴都在房里吗?我想去问问他们辰时二刻,也就是林洞主房间被盗时,他们在哪;辰时三刻,也就是藏书阁被盗的时候,他们又在哪。”
“我领你去。”
这回换谢十安带路了,想想跟在他背后。想想看了会他的背面,说道:“哦……昨日傍晚我从书院出来,在路上碰见冒雨前行的人是你。”
谢十安略一想,偏头说道:“撑着把山水墨画伞的姑娘是你?”
“是我。”想想说道,“为什么你会在那个时候一个人在书院走动?”
“当时我想在书院多走走,谁想下雨了,就跑了回去。穿过昨日和你相遇的那条路,就到我住的院子了。”
“哦。”她总觉得谢十安这个人不对劲,虽说他不是盗贼,但他似乎很了解书院构造,而且还知道辰时之时先生们要去大门口接学生。
他甚至能在不起眼的缝隙里,看到她塞的小纸条。
想想伸手捂住那装着碎纸片的香囊,又有点怅然了。
她收回思绪,开始理顺今天早上辰时里所发生的事——
辰时一刻林洞主出门,房间门窗都完好;
辰时三刻回来发现被盗,所以被盗时间是辰时二刻;
众人围观时是辰时三刻,赶到藏书阁是辰时四刻,也就是在三刻时,盗贼偷走了印章。
想想说道:“要将林洞主的房屋弄得那么乱,又不能发出声响,盗贼必然要小心翼翼行动,那花费的时辰就要长一些,没有一刻办不到,但林洞主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三刻,因此盗贼作案的时辰可以定在辰时二刻。”
“你是想,找到辰时二刻外出的人,就可以缩小找到盗贼的范围?”
“是,而且还有一点,我们三刻在林洞主房里,被盗贼调虎离山了,所以盗贼三刻的时候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要找到不能证明自己二刻三刻时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的人,就一定是那个贼了。”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谢十安说道,“林洞主的房里没有泥鞋印,但藏书阁却有,真的没有同伙?”
想想眉眼微垂,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不是两个人所为,因为这样就没有必要调虎离山,而是直接去偷取印章。”
盗贼在四刻的时候,有可能已经换好鞋子,混在众人之中,一起来到了藏书阁。当然也有可能换好鞋子后,并没有来藏书阁看热闹,而是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继续办事,能做到这些事的人,有很多——比如护院、书童、厨娘,还有游学的那几人。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定会留下狐狸尾巴。
只是,为什么非要换鞋子,难道盗贼的鞋子真的跟姑娘家的一样,有特殊又好看的印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