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如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拿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道:“十四嫂还真是好兴致,每天都这般清闲。”
北倾城但笑不语,等着她的后文。
葛如意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围的婢女,道:“十四嫂,如意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说,不知道可不可以?”
北倾城挥手让婢女都退了下去,余下两人,午间的风穿过发丝带来丝丝凉意,两人对坐着,眼底都含着淡淡冷意。
“实话说吧,我不喜欢你,也觉得你配不上十四哥哥。”没有了外人,葛如意也不客气直白开口。
“这是皇帝赐婚,谁都没有办法。”
“我知道,不然,在我来京城的一天就把你赶走了。”
“郡主,虽说童言无忌,但是说出来还是会引人发笑。”
葛如意脸皮一紧,恨恨瞪着她,之前正经的表情有一瞬间破功,她到底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就算装的在老成,也不是北倾城的对手,也没有练就对别人的话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实话和你说吧,你和十四哥哥在一起,迟早会害了他。”
北倾城抿了一口茶,神色没变,安静的等着她的后文。
“你身份这么复杂,不仅帮不了十四哥哥,还会在皇帝面前拖累他。”
“怎么拖累?”北倾城放下茶盏,“郡主,你口中的十四哥哥一没实权,而没财力,一切都仰仗着朝廷,皇帝为了安抚前朝的遗民,才把我从清心庵中嫁出来,他会让我的本就是对他毫无作用的王爷,除了娶我,皇帝还会让他娶别人吗?”
说完,她眼中夹着一丝嘲讽看向葛如意,就见小姑娘的脸涨的通红。
而她继续不紧不慢道,“郡主,还是说,你以你们雁北作为嫁妆,嫁给他,不会害了他?”
“这是我的事,只有有你这个绊脚石罢了!”葛如意急切的反驳道。
“你的事?害死他也是你想要的?”
“那只是你的猜测,皇帝和十四哥哥感情很好,才不会那么做,倒是你!你现在才是在害他!”
北倾城心中猛地一动,挑眉,神色淡淡,问道:“怎么害他?我们相安无事,你看不到的时候,感情还不错,如何害?”
“你倒是在王府坐享安荣,可是你们那些余党呢?他们难道就很安静吗?要是他们在外面有什么异动,皇帝第一个要下手的就是你们,到时候十四哥哥怎么置身事外?”
北倾城手间猛的一颤,敏感的察觉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表情还是不变,淡声道:“北宸王室就只剩我们几人,全部都被关押在清心庵,皇帝还不放心?”
“可是前朝的余党真的只有你们几人吗?”葛如意最后发狠的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北倾城坐在原地心境再也不复之前的平静,在习习凉风中无端感到一阵寒意,端着茶杯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而此时在高墙巍巍的皇宫之中,一个白鸽飞过了琉璃瓦,来到了目的地,落在一个窗杦。里面伸出一只手,解下了绑在艳红爪子上的纸条,再细细碾开,上面的字徐徐露出。
“雏凤初成,恐有异端,尽早扼杀。”
十二个字,读完,眼中已经是杀气毕露。
外面天空澄净如洗,一切风云变化都尽敛其中。
季昆仑在把葛如意送回宫中后,又去见了皇帝,出来的时候,脸上就像结着一层寒霜,双眼中是涌动的黑潮,以及克制的杀机。
“王爷。”季四小声叫到。
季昆仑点头,低头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不无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王爷,王妃方才派人来找您。”
听到季四的声音,他睁开眼,皱眉道:“做什么?”
“不知道。”季四压低的声音透进来,“王爷,王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往常她都不曾主动寻过您。”
季昆仑在马车里面低低笑了一下,道:“她知道什么?是前朝余党叛乱,还是皇帝要赶尽杀绝?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要承受一切。
说完,季昆仑勾起的嘴角就垂下去,眼中沉沉。
最后马车停在王府前面,季昆仑在走进去前,对季四低声交代道:“皇帝催促行动快一点。”
声音冰冷,不见一丝温度,背影也像是被一根钢棍戳着,挺得笔直,透着没有人气的强硬。
季四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北倾城在府中等了许久,才听到有人来说,季昆仑回来了,但是他也去了西苑。
“呃,王妃,说不定今天皇帝把王爷叫到宫里就是为了说那群舞女的事,王爷也是没有办法。”夏露怕她失望,在一旁帮某人辩白。
北倾城看着一席的饭菜,一点胃口的没有,让人把东西撤走。
夏露忧心的看着她,衣角都被她搅得皱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奇怪,往常王爷不回来也没见王妃这样失神啊?难道两人是真的吵架了?
北倾城心中一直突兀的不安着,这几天更甚,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她急切的想找人说,想找人证明,但是又才突然惊觉,自己居然想和季昆仑说那些话。
难道自己心里当真相信他了?太可笑了。
说是假戏真做了,她自己都要发笑,说到底,不过是她闲杂无枝可依,在他半真半假的帮扶下有了一点可笑的软弱罢了。
他不来也好,还能提醒自己,两人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北倾城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际,眼底划过了浅浅的落寞。
京中一处升着淡淡轻烟,低低的诵经声伴随着千篇一律的木鱼声盘旋在上空。
一个女尼敲响木门,然后推开,悄声走进去,把藏在袖中的信纸拿给了跪在佛前敲着木鱼的女人,这个女人穿着最普通简陋的灰黑道服,一张素白的脸却有一种心惊的美貌,就算是带上一点岁月痕迹的眼梢,也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和的沉静。
“娘娘,这是刚递过来的消息。”
默默诵经的女人不动,直到一段佛经结束,才缓缓睁眼,对着佛像跪了跪,才伸手接过那一个沾着泥土的信纸。
“吾等暴露,速逃。”
女人黑长的眼睑狠狠一颤,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崩溃,半响之后她把信纸狠狠捏在手中,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