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御医，这宫娥的致命伤在何处？”冷叶琳倒是从容不迫看着尸体，可是这具尸体上上下下，竟然看不到一个被外力所致的伤口。
白冽尘手指在尸体的鼻子处一蹭，又看着柔丝网上沾染的白色脓液，点点头道：“她是被人用东西，从鼻中探入，刺入脑中致死，事后东西被取出来，所以看不到伤口，这些白色脓液，便是脑中之髓。”
寿喜捂住嘴巴，到旁边哇啦一声全吐了出来，白冽尘毫不在意：“才人若是觉得恶心害怕，不妨等我验完了再过来。”
冷叶琳摇摇头道：“人死不过一具皮囊枯骨，又有什么好怕的。”
白冽尘也不再多言，反而举起尸体的手，端详片刻道：“这女子生前倒是很珍重自己的指甲。”
只见尸体的指甲苍白无色，十分修长美观，冷叶琳点点头，示意白冽尘再说下去。
“不过这女子很可能和杀人者打斗过，她的一片指甲有所破损。”白冽尘将那根手指抬起，果然上面碎落了一小块指甲，他拿出一根银针，在指甲中挑动几下，竟然挑出些红色的血垢来。
“照你所说，如果这女子真和杀人者打斗过，或许那杀人者身上还留有抓痕。”冷叶琳甫一欣喜，却又沉静下来：“只怕隔了这么多时日，就算那人曾有伤，现在也已经痊愈了，根本查不出来了。”
寿喜吐了个七荤八素，好容易站起身来道：“才人，不然奴才请掌管宫娥的嬷嬷来，问问她近日宫中可少了哪个宫娥？”
这半是托辞，半有用处，冷叶琳道：“你且去吧，叫嬷嬷将名册带来，好让我一一查看。”
寿喜得了命令，赶紧冲出了花苑，冷叶琳专心致志地瞧着白冽尘验尸，目不转睛。“她是死后才被人换过衣裳的，显然行凶者能随意拿到内监衣饰。”白冽尘叹了一口气：“宫中人多手杂，丢件衣服也不是大事。”
不多时，白冽尘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竹篾片来，将尸体胳膊上的肉皮刮开，他看着已经有些腐烂的血肉道：“这人死前，曾被人制住双臂，所以皮下还有淤青。”他循着尸体一点点往上看去，终于看到胸骨：“而且死前可能遭受过毒打，她胸口上也有大片的淤青，显然是有人直接用膝骨袭击了她的胸口，杀她的人，至少在力量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没想到我猜中了，白御医果然对验尸颇有研究。”冷叶琳目光灼灼：“或许白御医身上，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么？”
白冽尘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将柔丝网从手中褪下，放在草席之上：“我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都是才人的事情。”
“不知你刚才拿出的那张柔丝网，是什么东西？”冷叶琳好奇道。
白冽尘轻瞥了一眼道：“那是掺了雪蚕丝制成的，可防止尸毒入体。”
“如此贵重的东西，你就弃置在此么？”冷叶琳道。
白冽尘冷冷道：“对我来说，这不是贵重的东西，它上面已经沾染了尸气，就算留下，也无用了。”
白冽尘性情如此桀骜，冷叶琳一时无话，点点头道：“你说得也对，身体发肤，比之雪蚕丝，要珍重的多了。”
寿喜匆匆赶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梳妆精严的嬷嬷，她步子虽快，可是头发纹丝不乱，目光深沉，低头行礼道：“乾元殿掌事嬷嬷良秋见过冷才人，这是今年的宫娥名册。”
冷叶琳十分喜欢良秋直来直往的性格，也不多做客气，接过名册细细看了起啦，朱笔批红也十分整齐，唯有一处竟然缺漏，冷叶琳向上对照上去，是个名叫清酥的宫娥，冷叶琳指着这一处道：“良秋嬷嬷，这个清酥是怎么回事，难道……”
“启禀才人，清酥年纪已大，三月就获得恩准出宫了，是以后面没有批红。”良秋恭敬道：“其实奴婢已经看过名册，并无一人失踪，若是失踪，奴婢应该早就报上，不须等到今日。”
冷叶琳点头含笑：“良秋嬷嬷办事严谨，我是相信的，只是此人确实是个女子，究竟是谁呢……”
“才人，其实满宫宫娥甚重，在辛者库、制器坊、冷宫等处当差的宫人并不在此列，她们各有所管，不归于奴婢。”良秋依旧低眉顺眼：“辛者库、制器坊等处也有各自的点卯名册，宫人失踪也会上报，不过奴婢曾听说，有宫人受不了冷宫苦寒，常常出逃，这宫娥或许是从那里出来的。”
冷叶琳听得良秋此言，深以为然，点头道：“良秋嬷嬷说得甚是，不过冷宫之中，死了什么人，倒也不是新鲜事了。”
良秋低声道：“比照前例，若是定了无甚威胁，才人将这尸体烧了也就是了，不必深究到底。”
冷叶琳听闻此言，一时怔愣，下意识开口道：“良秋嬷嬷，这番话，是谁指点我的？”
“原来如此。”冷叶琳会意一笑，刚才在人前，晏容阙给足了自己面子，到了人后，这样微贱的性命，他是不会看在眼里的，她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当下莞尔一笑：“多谢良秋嬷嬷提醒，不过我还是要去冷宫一趟，许多事找不到答案，心里也觉得怪不舒坦的。 ”
良秋侧头看了白冽尘一眼道：“才人想去冷宫也不妨，只是白御医毕竟是男子，宫闱深重，他还是不去的好。”
不待冷叶琳回答，白冽尘便有些不耐烦地拱拱手道：“我本无意来此，御医院还有要事，微臣先行告退了。”他一甩袍袖，便转身离开了。
反倒是良秋笑道：“咱们这位白御医，一向与众不同得很，才人不必生气。”
冷叶琳笑道：“良秋嬷嬷知道这位白御医？”原先冷叶琳还在宫中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性情孤拐的御医。
良秋答道：“白御医也是近日才到御医院述职的，他一来，便治了御医院掌事御医多年的顽疾，才得了皇上的信任。”
“原来如此，他是个什么来历？”冷叶琳好奇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