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吧并不嘈杂。
明婉儿最忠实的听众，是简邯。
他在她正对面的位置，正看着她，也不打扰。
我以前觉得简邯品味和我想象中不同，现在突然觉得，他应该才是很有眼光的一个。
明婉儿如果被袁力包装，一飞冲天，那之后她的前途，就不是今日可比的。
漂亮大方嗯女歌手，和年轻有为名震四海的医生，也算是，很特别的配对。
只可惜，明婉儿的心思不在简邯身上。
她一心喜欢的陆尧，恐怕也凉了。
听人说，简邯每天就点一首歌，也不胡闹。
明婉儿从来不拒绝，毕竟有钱赚。
毕竟，简邯也不过分。
爱情嘛，有时候不是你来我往。
而是，有来无往。
***
我本想主动找陈蕊跟她掰扯掰扯，毕竟这次风波被赵霖北平息下去了，指不定下次又能怎么着。
她手上，我的把柄很多。
如果这事不拿到台面上来，以后还会有很多别的事。
会接连不断，直到我死。
可是，我还没找她，陆擎苍就一觉睡醒，去找梁渊了。
我接到张婕电话的时候，正和明婉儿一起在酒店房间吃宵夜。
她说现在哪儿都不安全，让我就老老实实在房间待着，连清吧都少去。
结果宵夜吃到一半，张婕就打电话来，让我去一趟黑虎堂。
说陆擎苍又抽风了，让我过去一下。
张婕声音嗡嗡的，有些鼻音。
我知道，一定是黑虎堂的人，拿陆擎苍没办法了。
“妹子，我可以把茶室给你，也可以把会所给你，只为了保全魏宗。现在能劝得动陆擎苍的，只有你了！”
我以为张婕把话说严重了。
但等我过去之后，才知道是她有多压抑，才尽量保持平静的。
陆擎苍把魏宗捆了扔在地上，他自己坐在太师椅上抽烟，另一只手的手指穿过枪的扳机，隔空指着魏宗，所有人都不敢动。
他不是要找梁渊吗？
“陆擎苍……”
陆擎苍抬眼瞟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下巴。
“过来。”
张婕也刚从里面的屋里出来，许是听到我的声音才出来的。
陆擎苍让我坐在他腿上，而不是像梁渊一样让我站在身后。
他搂着我的腰：“你来做什么？”
“陆擎苍，你不能再犯错了，你之前在里面，还没待够？”
“哦！”陆擎苍恍然大悟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阴霾，“原来是来说情的。”
“我没有！”
“宝宝……”他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叫得这么腻，“你不让我吃软饭，我总得赚钱！之前他们扣我赌场和拳击馆，我现在没得选，我要养你……”
理由说得特别冠冕堂皇。
张婕一直给我递眼色，我特别为难。
只见陆擎苍点了点下巴，绿毛从一侧蹿出来，给魏宗喂了个东西。
那些人都不敢动，结果魏宗嘴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把绿毛的手扎了两个窟窿眼儿。
绿毛“啊”了一声，另一只手捏住魏宗的下颌骨就把东西塞进去了。
张婕在一边急眼了，结果她还是没过去。
只是一直在给我递眼色。
魏宗这种人，就算遇到危险，也会让自己化险为夷。
只是，他看起来好像膝盖受伤了。
双腿有些不太利索。
五分钟后，我的猜想得到证实。
魏宗的双腿都在流血。
鲜血从他双腿膝盖处流出来，都把裤子浸透了。
张婕再也按捺不住，过去把魏宗扶着。
“哥哥……”
她叫魏宗都这么叫的，令人羡慕的感情。
魏宗拍了拍她的手，精神虽然不好，但是眼神很坚定。
让张婕放心。
“陆擎苍，你别闹了好不好，要赚钱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方式，你这么不厚道！对不对？”
“我为什么厚道？他和梁渊搞我绿仔的时候，怎么不厚道？”
陆擎苍硬起来真的是一万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轻轻摸着他的脸：“看看你，凶神恶煞的，怎么了嘛，前几天我心情不好，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你要求情？”陆擎苍把我的手拿开，“乖，节约精力。”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游说。
陆擎苍不是心软的人，他之前遭的罪，他要讨回来。
“好，既然我的妞都发话了，如果我不给她面子，回去之后恐怕会受罚的！魏宗，你是前辈，我本应该尊重你，这样……我的赌场现在没办法玩，但你这应该有扑克，我们玩一局。如果你赢了我，我……只要你一双腿，如果你输了，我要你把之前吞我的吐出来，或者……要你这黑虎堂，如何？我勉为其难背叛一下师门，把黑虎堂拿到手玩玩，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不会觉得我不孝。”
张婕精致的脸上出现了褶皱。
“去吧，去拿牌。”魏宗还是淡定地。
即便我看到他双腿都在颤，到他极力保持自己稳定。
刚才绿仔喂他吃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他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
除了膝盖流血越来越多之外。
三分钟后，陆擎苍和魏宗坐在同一张桌旁。
“很简单，每人三张牌，点数大就赢。双赢单，顺压双，同花压顺。”
陆擎苍三言两语讲了规则。
我虽然不会玩牌，但是也明白，这事儿得靠运气。
“公平起见，三局两胜，如何？”
陆擎苍嘴角勾起，他运筹帷幄的样子让我替魏宗捏把汗。
谁知道，他手突然搭到我小腹上。
“你不准学坏了，我们家严禁赌博。”
“我才没……兴趣学你这个。”我莫名觉得他说的话竟然有点甜。
我已经苦成这样了吗？竟然觉得陆擎苍这种人是甜的。
“发牌！”陆擎苍不介意我不给他面子。
张婕洗牌发牌，给陆擎苍和魏宗每人三张。
陆擎苍很大方，他直接把第一张牌翻过来。
Q。
这张牌算很大了。
如果，再能凑一双那就百分之八十赢了。
更替魏宗捏把汗。
结果，魏宗翻开第一张，只是3。
最小的牌便是2，然后是3。
我紧张地看了张婕一眼，很显然她也有点懵。
她会的东西很多，例如出老千。
她洗牌应该会有技巧的，为什么会……
第二张，陆擎苍翻出来又是一张Q。
张婕的脸色都变成土色了。
“我后面两张，就一并翻了吧！”魏宗把后面两张同时翻过来。
桌子被他震得一响。
一双A。
双里面，最大的牌。
压过了陆擎苍的双Q。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结果。
竟然，是陆擎苍输了。
“你作弊！”绿毛指着张婕。
陆擎苍抬手把绿毛的手压下去。
“不要对女士没礼貌。”
我差点翻白眼，就像他很礼貌一样。
“前辈，第一把，我让着你！不然会有人说我这个晚辈没礼貌。之后我就不会再让着你了。”
他抬手让张婕继续打牌。
牌并不用继续洗，张婕再次给他们发牌。
这次陆擎苍赢了。
并且，他的点数刚好比魏宗大一个点而已。
张婕脸上诧异的表情刚好说明她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发的牌竟然会成这样。
桌上的情况我一丁点儿都不拧巴。
“最后一把，很关键，不如我们玩大点……”陆擎苍叩了叩桌子，“最后一把，我赢了，我要你黑虎堂，你腿也甭要了，二选一麻烦。如果我输了……你要什么我给。”
他慷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要赢了似的。
说来也巧了，前两张，他们都一样，都是K。
双K。
所以，第三张特别关键。
我看着手心都出汗。
“我先说好，如果你输了……陆擎苍，我废你一只手，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渡城！”
“好。”陆擎苍很高傲的样子。
他悠闲地把牌推给我：“你开。”
我？
我头皮直接麻了一下，胃都在下坠。
我怎么会。
“你不是说，不让我学么？”
他手指按了按桌上的牌。
我掀开一个角看了一眼，4。
瞬间，我就不敢再掀开了。
4，要怎么赢，要怎么赢？
我双眼都不知道看哪里，如果表现得太慌乱，会不会给陆擎苍丢脸？
我收回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陆擎苍直接把我手牵过去握住。
“怎么了？”他看向魏宗，“前辈先开！”
魏宗直接开了第三张牌。
我眼睛黑了一瞬，是J。
比我刚才看到的4大多了。
我浑身都在发烫。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擎苍不让我赌博。
因为，太刺激了，血液都在倒流。
心脏一直狂跳不停，我张嘴想告诉陆擎苍，我们输了。
可是，陆擎苍太运筹帷幄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胆小，手抖，我来。”
陆擎苍把牌子翻，我急忙闭上眼睛。
手指，抓紧陆擎苍。
指甲都快扣进他肉里。
如果陆擎苍这辈子不能出现在渡城，如果……
我身边，留不住一个长久相伴的男人吗？
“承让了，前辈！”
我听到这句话一愣，睁开眼，竟然看到陆擎苍手上的牌，不是4。
而是，Q。
比魏宗的J大！
“你……”我看着陆擎苍哑口无言。
魏宗终于有些动怒了，他双手往桌上一拍，想借着力起身。
可是，他刚站起来一点就跌落回去了。
“忘了告诉你，刚才我给你吃的东西，会加速你的伤口发炎溃烂……”绿毛很得意，“你害我们苍祖在监狱里待了那么久，还害他丢了那么多生意，你这是罪有应得！”
我是懵的。
张婕让人把魏宗抱到里面去。
她挎着一张脸跟陆擎苍说：“你一个晚辈，这么做不会觉得自己过份吗？”
我还没从为什么4变成Q这件事反应过来，就又被张婕把思绪拉过去了。
她很生气。
陆擎苍起身：“他做事不留余地的时候，是不是考虑过我是晚辈？表率没做好，我自然不尊重！”
“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黑虎堂属于我……”陆擎苍眼皮一抬，往我身上看了我一眼，“不过我这宝贝不喜欢我欺负你……算了，破烂玩意，我不要了，转告魏宗，生意我收回去了，至于他，好自为之！”
陆擎苍拉着我出去了，绿毛也跟在我们身后。
魏宗的人，根本就不敢动。
我真觉得陆擎苍是个人渣。
他已经人渣到，我不知道怎么去接受。
***
山间别墅。
陆擎苍洗完澡已经该吃午饭了。
他把我拉到他怀里，让我陪他睡一会儿。
我本来很生气，生气他为难张婕。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意气用事，不能拿我和张婕私人关系，搅混到他们的事情里。
只是，刚要说几句，陆擎苍说了，下一个就是梁渊，让我不要再说情。
“你……”
“我在白鹤堂的时候，一没有动黑虎堂的人，二没有违背江湖道义。梁渊三番两次欺负我，委屈。”
他委屈个屁啊！
我翻了个白眼，没什么话说。
不过，我有点担心梁渊，不知道陆擎苍会怎么对付他。
“梁渊把这栋别墅都给我了，你好歹……”
“不要心软，今天因为你心软，我已经贡献了整个黑虎堂！”
“那是你使诈！明明最后一张牌是4！”
他说：“这就是我不让你学赌博的原因，你不适合。”
我再不说话。
因为他说，他要欺负梁渊，所以，我就一直没睡着了。
我知道我没出息。
可是，我看到魏宗的下场，我是真的不忍心再想象陆擎苍会怎么对梁渊。
“晚上一起去。”
“我不去，不去，陆擎苍你别为难我，你知道……”
“你不去，就没意思。”
整个下午睡过去了，直到傍晚七点，陆擎苍还有心情慢悠悠吃了个饭，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到白鹤堂的山洞前。
木屋离这儿不算远，但是现在里面只住着白震和白睇。
这我是很清楚的。
梁渊住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我跟他这么久不见，其实我现在跟陆擎苍这种状况，我也不好意思再看到他。
是那种，千帆过尽，你不要我，我也没有继续对你忠贞。
不过，再见面，我真的不知道用何种态度对你。
用沉默？
用……嘲讽？
今天陆擎苍本来就是来收拾他的所以我……
有点，不知所措。
从出门到现在，我的心跳就没有缓慢过。
夜色很浓，绿毛在我们身后有一个火把，还是临时从地上捡的。
陆擎苍死盯着远处。
梁渊果然很快就来了。
我心里有点酸，低下头不让眼泪被人看到。
陆擎苍特别用力搂住我连班推了几下。
“你特么收起这副表情。”
“没有，随便你玩弄，我不会心疼他！你自便！”
一想起，他一次次抛弃我，为了白睇为了白鹤堂，我也强迫自己就一定要恨他。
可是，我恨不起来。
我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我不能儿女情长。
但梁渊走近，看了我一眼。
这眼神特别复杂。
我想挣脱陆擎苍的胳膊，结果他来用力搂着我了，我根本就挣脱不开。
明明现在我是个局外人，可是我竟然觉得自己很重要。
也不知道我哪来的这种自恋的想法。
梁渊穿着风衣，还是我给他买的。
以前他从来不穿我挑的衣服。
因为他知道我故意选很多很鲜艳的衣服，然后就有我的风格了。
他从来不让我的小心思得逞。
只是今天，他为什么穿？
梁渊留了胡子。
他看我的一眼特别复杂，我仿佛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明明我没有背叛他，可是罪恶感越来越疯长，像着了魔一样。
我一直不是什么节俭的人，但是我不至于乱花钱，只是有钱就买。
我的意思是，感情里也一样。
我不是什么纯情的人，甚至我承认，我会很愿意和陆擎苍做爱。
至于我喜不喜欢他，那就真的看他在家里的表现了。
我，来者不拒，但是也不会乱砍滥伐。
比如赵霖北走就留着。
“师兄，怎么样？白鹤堂老大，滋味如何？”
梁渊瘦了。
他这人一瘦，脸上的轮廓就会特别深。
梁渊的模样看起来也多了些疲倦。
“来闹事？”
“来见见师兄。”陆擎苍的脸隐匿在黑暗中。
“你应该先去见见师父。”梁渊应该知道陆擎苍来的目的。
陆擎苍嗤笑：“这个时候就别拿师父压我了，师兄。之前你和魏宗联合起来整我，现在我想……我想让你看看，你争夺得这么辛苦的白鹤堂，到底是什么样。”
说完，陆擎苍吹了声口哨。
然后，好多人就都跪下了。
“苍祖！苍祖！”
我眼睛都要红了。
梁渊的脸色我这会儿看不清了。
也不想看清。
否则，我会很难受的。
“造反吗？”金牙指着地上跪着的人，“你们白眼狼！”
梁渊没说话。
我知道他现在其实并不淡定，我了解他。
“好了，我也不磨叽！来，你们知道我的规矩，做得越多，我给的奖赏越多，你们现在，谁踢我师兄一脚，我有赏。”
“你们敢！”金牙挡在梁渊面前，却被梁渊推开。
他盯着地上的人：“你们，确定要跟陆擎苍？”
“是！跟苍祖！”
“跟苍祖！”
“跟苍祖！”
我头都大了。
没想到陆擎苍竟然这么得人心。
我一直知道梁渊对自己的人其实不错的，不然金牙也不可能死心塌地。
只是我不知道，这一点，陆擎苍比他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