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软，我知道。
可是现在如果我不替梁渊求情，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老爷子和我有缘分是一回事，他是梁渊还有陆擎苍的师父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了，还惦记自己心软不心软的事儿。
“老爷子，我……”
我还没说完话，老爷子就伸手把我拦住不让我继续说下去了。
“刚才我说过了，我无心做什么堂主，人老了，不想动刀动枪，也没那个脑子再做什么买卖，我，只想安安静静，呆着！行善积德几年，也就入土了！”白震手上戴着一枚翡翠扳指，这是他手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他朴素至极，和我初见他的时候完全一样，没什么差别。
只是，他多了作为白鹤堂创始人的气场。
“白老洪福齐天！”
“对，白老洪福齐天！”
“白老洪福齐天！”
下面的人倒是擅长起哄，白震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取悦而高兴。
反而，他把梁渊拉起来，跟底下的人说：“嗯，既然小渊决定做白鹤堂堂主，我自然是支持的！”
我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仅凭白震刚才的意思，我压根就看不出来他是要让梁渊当老大的。
那陆擎苍又怎么办？
梁渊并没有高兴，他只是点点头，手扶着白震。
“师父，既然你回来了，我便陪你守着这江山就够了！白鹤堂是养我长大的地方，你是养我长大的人，我理所应当……”
“你有这番心思我就已经满足了。”白震坚持，“我希望你不要再一次辜负我的信任。”
山上风大，我头发散着，今天本来是为梁渊接手白鹤堂而召集的所有人。
目的也是通知大家，白鹤堂易主了。
现在白震亲自来了，跟诈尸似的，没有人敢不服。
就算刚才，有人不服梁渊，现在也不会不服了。
没有人有资格忤逆白震。
他就是白鹤堂最权威的存在。
只是，可怜了陆擎苍。
***
半山别墅。
我亲自跪坐着给白震和梁渊煮茶倒茶。
“你跟师父之前认识？”梁渊在白震面前，其实也算是谦卑。
一个再高傲的人，也有需要低调的时候。
他不好问明白震，只能直接问我。
“对，认识！”我微微一笑，也不想多说。
这种时候多说，就等于我之前的谎言会直接被戳破。
没想到白震直接救我一茬：“人老了，心脏一直不好，之前在港城，这丫头还不能说话，在路边救了我！我带她去我那儿喝了杯茶。你也别怪她没告诉你，当时我跟她说，这事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不然我会有麻烦！当然她也不知道我是谁，也可能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白震这么一说，梁渊皱起的眉稍稍松了。
他这人生性多疑，也最怕别人骗他。
我也松了口气，知道这事儿过去了。
“陆擎苍那小子，也被你弄监狱去了？”
梁渊憋着口气没说话。
我知道他不想提陆擎苍。
我给白震倒茶：“白老，你可是不知道，二爷之前让着陆擎苍，结果被他弄得伤痕累累，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重伤呢！不给陆擎苍一点教训怎么行！”
“哦？是吗？”白震摸了摸胡子，“嗯，他性格如此，也难怪。我倒是听说，他一直任性妄为，带着白鹤堂的人，又是买地开赌场，又是拳击馆，好像还开始赌石了！”
白震言语里倒没有真正批评陆擎苍的意思。
我总觉得，他对梁渊才是真正的偏爱。
所以才把白睇嫁给陆擎苍？
“嗯，老三一向这样，从小就管不住，脑子里异想天开的，做事不计后果。要不是这次他杀了人，也不至于惊动陈局，给陈局留下带走他的把柄。”
白震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儿其实跟梁渊有关系。
甚至，他很可能知道这事儿是两元和魏宗一起计划的，
只是，梁渊不仅是他徒弟，还是他女婿，他再怎么，也得护着。
“好了，让人把小睇从医院接到这里来，医院治不好她，我亲自来！”
虽然这别墅是梁渊买给我的，但是我也不能瞎发表意见。
梁渊在白睇这事儿上心里有愧，他也不可能不答应白震。
“好！”
当天白睇就被金牙从医院接到这儿来了。
白震没告诉梁渊他现在的住处，意思便是要在我们这儿住着。
梁渊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我对白睇心存芥蒂。
我不希望她出现在这里。
只是，她偏偏是白震的女儿，我不得已。
白睇还在睡着，白震亲自挑了一间客房，他自己就住在她隔壁。
之前那个马仔没跟着他过来，所有的事都交给金牙去办。
老爷子似乎真的不问世事，每天除了煎药给白睇喂进嘴里，也不问别的事。
好几次梁渊回来想告诉他白鹤堂的事，都被他打断了。
“小睇醒过来之前，我不想听到别的事！”他态度特别坚决。
梁渊只好作罢。
夜晚我们在卧室，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梁渊靠在床上抽烟。
烟灰缸已经快堆满了。
我赤脚过去把烟头倒进垃圾桶，又把烟灰缸重新放回去。
“二爷，少抽烟！”我躺在床上，“你要是心里闷得慌，就拿我解闷吧！”
之前那部清宫剧马上就要开播了，我最近也在忙着在社交平台发动态。
人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这别墅，更没办法集中精力再搭理梁渊的事。
“现在老爷子是在打我脸啊！我没照顾好白睇，他就亲自来照顾！”梁渊把烟掐灭，将我搂紧，“之前我们亲自看到他的尸体……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陆擎苍的事，也没那么简单，天知道他之前知不知道老爷子没死。”
这事错综复杂，压根不是我一个局外人能看得透的。
后几天我跟着之前的剧组去了几次发布会，宣传电视剧。
还跟着上了几次综艺。
毕竟是有袁力和宝儿的剧，而且还是大制作，所以需要应付的也很多。
我对外一向话不多，就冷冷地在旁边站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想到有记者问，有传言拍戏期间我经常出入袁力的酒店房间，是不是真的。
“是！”我很耿直就回答了，“我不仅经常出入袁老师酒店房间，我还经常出入赵公子酒店房间，哦对了，我跟宝儿也挺好的，我这人，喜欢串门。”
当我说出“是”字的时候，在场人脸色都变了。
结果我后面的话，成功让局势扭转。
其实我混久了也知道，如果我直接否认说没有这回事，肯定有人不会信。
“嗯，你过来！”赵霖北伸手把我拉过去，“你怎么能把我算在里面，一来我这儿串门，算公事还是私事？”
他这一开玩笑，所有人就又都笑了。
尴尬的气氛总算过去，我也根本融入不了。
我只希望这部戏我们被很多人认可，然后就越来越多的戏找我。
红不红是一回事，我希望独立。
一个人缺什么就渴望什么。
我渴望独立。
晚上赵霖北送我回去，说今天上节目的钱已经到公司账上了，回头转给我。
“你留着吧，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时候会给你捅娄子，就拿这钱补上！”
赵霖北笑起来，好看得不得了。
他眼睛里没有星星，只有月亮。
是皎洁明月，清冷却意外有温度。
“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员工。”
“我也是第一次认识你这样的老板！”
我拿出手机跟他拍了张照，然后发到社交平台。
配的文案是一颗暧昧的红艳艳的心。
我当然，不怕绯闻。
下面的评论一浪接过一浪，赵霖北看我乐得慌，就干脆转发了，也配了个红艳艳的心。
我知道梁渊现在无暇顾及我这些，所以我才明目张胆。
还有是因为我真想红。
上热搜也是我没想到的，但我更没想到，有“知情人士”爆料，我是某个土豪包养的小三。
就跟之前陆擎苍安排的一模一样。
而且，还有人爆料，说我跟黑道有关系。
“这是你让公司团队运作的？”我把手机拿到赵霖北眼前晃了晃。
赵霖北开着车，单手拿过去看。
就看了两眼，他猛地把车子刹住停在路边。
“绝对不是，我公司不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写一写有的没的东西博版面，更不会伤害你。”
我把耳环取出来放在包里的首饰袋里，然后拿出卸妆湿巾卸妆。
口红抹掉的瞬间，整个妆容的灵魂也没了。
我真实的面孔，其实是有在害怕的。
一个艺人，跟黑社会有关系，那这个艺人的星途基本上也就这么葬送了。
每次，给我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如果我发文澄清，说所谓的黑社会跟我没关系，那么梁渊肯定无法理解，更不会包容。
“你最近得罪人了？”
“没有。”
陆擎苍都在监狱里，我想不出还有谁是我的仇人，一定要黑我。
以前的莫白，白睇，现在都不可能做这件事。
那么……
宝儿？
我紧张地回头，盯着赵霖北。
他已经在打电话，让公司的人联系社交平台，把这件事处理了。
然后，他亲自打电话给社交平台的老总，把人痛骂一顿。
虽然他才二十一岁，但是他刚才一气呵成的行为，让我感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很快，我这些新闻被扯下去，即便有人讨论，也没有上热搜。
然后，很多关键词也被屏蔽了，不会有人传播。
我的社交平台下面，一旦有不好的评论，都会被人删除，根本不需要我自己操作。
“现在去哪？”
“去吃个饭吧！”我把车上音乐放起来，“现在需要吃点东西，补补脑，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宝儿之前在剧组就已经警告过我，是我自己没有上心，不怪她。
如果我早把她这句话放心上，也早就防备着，不会至于像现在这样。
她跟过梁渊，现在的事，她也不难知道。
我跟黑社会有关，也并不是胡说八道。
只要有心网友一查一搜，大事小事门儿清。
“你放心，公司已经在找散布谣言的源头。”赵霖北安慰我，“现在我们去喝点养生粥，晚上带你路边小龙虾？”他太清楚我的喜好，所以就说我喜欢的。
我一想到家里还有烂摊子，就不想回山上，只能点头。
这次赵霖北彻底给我惊喜了。
他自己在路边开了一家宵夜馆，不大，里里外外够十桌人。
看得出来他并不是想赚钱。
“明天另一个城市宣传你就不去了，先在渡城待着，风波过去再出来。”
“好，听老板的！”
一声老板，换来他给我剥了十斤虾。
我只管用筷子夹着吃，就着啤酒，连手都没沾到半点脏东西。
他甚至会给我把煮花生剥好放在另一个小碟子里，我只需要用筷子夹。
“你这老板真不亏心。”我笑话他。
赵霖北很正经跟我说：“我能做的还多，以后你会慢慢知道！不过……最近你好好待着，今天就当补偿你！”
“好啊！”
***
一下子工作没了，闲。
我就天天在半山别墅里练瑜伽。
没有一个好身材好身体，拿什么嗨？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个星期，白睇醒了。
我知道白震医术高明，我领教过。
只是没想到，他连白睇这种情况，都不在话下。
白睇醒来见到白震特别惊讶，她以为自己死了。
我们一行人进屋的时候，白睇正擦着眼泪。
她其实是个波澜不惊的人。
只是自己的父亲“死而复生”，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平静。
“所以之前都在哪里？现在又在哪里？”白睇眼睛就没干过，一直反复湿润。
白震没说，只让她试着下床走走。
“现在白鹤堂就是小渊的了，陆擎苍也不会再为难你们！”
白睇身上穿着干净柔软的衣服，挽着白震手臂跟他下楼。
“我最近有时候会清醒一阵子，感觉到是你，可是又觉得很模糊，不敢相信，没想到，你……还如此康健，我很欣慰。”
白睇其实挺客套的，她没有特别亲昵，但是也强迫自己尽量像个女儿。
万万没想到，当晚梁渊回来的时候，白震逼他做选择。
几个人吃了饭，白震叫我煮茶。
他们三个坐在沙发上，我跪坐在他们对面。
“小渊，我很喜欢凉凉这小丫头，只是，你应该知道，我把白鹤堂和女儿都给你了，你就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倒茶的手抖得厉害。
其实我早该想到，只是因为一直在想别的，也没有料到白睇这么快就会醒过来。
所以，我没有准备后手。
况且我心里想着，这儿是梁渊给我买的房，我不能让人随意霸占。
如果这里有人要欺负我，首先得从这儿滚出去。
“师父，她十七岁就跟了我。”梁渊很从容，比我从容多了，“我并不打算丢下她。”
梁渊勾了勾手指，我起身过去。
他把我的手拉着晃了晃：“她手上的戒指，师父应该认识，现在属于她。”
原本这东西就属于我，现在只是重新回到我手上。
白震肯定不止一次看到这戒指。
毕竟我这么高调的人，随时都把它戴在手上没取过。
所以，他只是摸了摸胡子：“我女儿跟你从小就认识，当初我本来不想让她在你和陆擎苍之间做选择，因为我知道你们都不是过踏实日子的人。但是她一心想跟着你，我也只能支持她！你以为自己，真的配？”
其实，梁渊配白睇是绰绰有余的，现在白震说话，只不过是想多给自己女儿争几分面子。
白睇年纪比梁渊和陆擎苍都大，她现在也有三十二三岁。
比我大整十岁。
“师父，无关配不配！之前几年，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去世，在这种情况下，我让小睇过得随心所欲！她三番两次找凉凉麻烦，我并没有跟她计较，因为她是您女儿，是我妻子。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她的精神有严重问题，所以有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但我能迁就便迁就，再没有旁的法子。”
梁渊的话也说得仁至义尽，双方都把自己说得好像忍让了许多一样。
我倒好茶正要起身走人，白震把我叫住。
“丫头，你别介意，我是一个父亲，我已经没有别的身份，对我女儿，我亏欠太多，只想帮她争取更多。你……替我去看看老三，可好？”
老三？
陆擎苍？
“不，老爷子，我不想去！”
我直接回绝，并不想看到陆擎苍这个祸害。
老爷子搓手喝茶：“嗯，我知道你会拒绝我！但是，你不去的话……”
我立刻懂他的意思，不用他说会有什么后果，但他是在威胁我。
老爷子慈眉善目的，是因为他行医。
但他绝对没有普通医生的那种乱七八糟的侠骨柔情。
他，是白震。
再善良，也是白震。
“什么时候去？我怎么去？”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去，自然有人带你进去。”
没想到，不问世事的老爷子，竟然什么事都妥帖。
真有本事的人。
再看梁渊，他闭着眼靠在沙发假寐，根本不想听我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