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身坐在陆擎苍身上,不让他起身,可是他扣住我肩膀,枪口仍然抵在我颈动脉上。
“杀人凶手……”陆擎苍在黑暗中的声音有些沉重,“你要我偿命?”
“对,杀人偿命!”
陆擎苍扣着我肩膀的手用力一捏,将我反压在身下。
我的头一下子撞到床头板上。
黑漆漆的四周,只有陆擎苍的呼吸清晰无比。
“心痛了?”他鼻尖挨着我的鼻尖,枪却扔到一边了,“我没骗你,那个孩子,是我的!”
我突然慌起来,脑子一下就被塞满了东西一般。
“你是说,孩子是……你的!那……杀死他的,是不是……白睇?”
我下意识反应是白睇在我怀孕的时候,偷偷下毒。
陆擎苍没出声了。
刚才还硬气无比,现在谈到白睇,他一下就像个护食的主儿,不再诋毁。
即便白睇糟糕,即便白睇做了很多让他为难的事,他仍然愿意善待她。
这对我来说,糟糕至极。
“所以,你愿意让我去杀了她?”我把头偏开,不让陆擎苍碰到我的鼻子。
可陆擎苍却凑过来在我嘴上亲吻一下。
“别说这种话!”他凑过来在我脖子上咬一口,“你上次不是已经出气了?”
我闭上眼睛,尽管在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
原来,上次他大费周章,就是为了给我这么个说法?
难怪他上次愿意让我把白睇狠揍一顿,是为了让我发泄。
现在他把这事儿砸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心里有数。
他的意思是,我已经报复过了,所以现在就放过她。
原来他早有盘算,以退为进。
他还是护着白睇的。
“陆擎苍,夭折的,也是你的儿子!你就让我揍白睇一顿,就算了?她是你生母还是你奶奶啊?这么护着?”
我现在才发现,我不是个文雅的人。
在我痛失孩子的真相出来的时候,我心痛到连陆擎苍都不怕了。
我就想,让他给我个机会,替孩子报仇。
终于,终于体会到当初莫白的痛。
莫白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痛苦不会比我少。
丧子之痛,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的。
“好好说话!”陆擎苍情绪瞬间低了,比刚才还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碰白睇。”
“她就这么重要吗?你能碰,我不能?你自己的孩子,被她弄没了,你不心痛吗?”我终于哽咽了。
“痛!”陆擎苍把我手抓着按在他胸口,“怎么不痛?这里痛!”
我的手指就戳在他心口,他说他心痛。
“你不打算给他报仇?”
“我可以把任何人千刀万剐,唯独她,放过!”陆擎苍说得斩钉截铁。
我心里越来越清楚,白睇的王牌就是陆擎苍。
她做什么过份的事,也不会有人要了她的命。
陆擎苍保驾护航的,不是我!是白睇!
“好,陆擎苍,既然你这么护着她,那你替她挨一枪吧!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我想替孩子报仇。”
没想到,陆擎苍还真把枪捡回来了。
很坚定地放在我手中。
“来,刚才我教过你,什么地方可以直接毙命!”
“除了颈动脉,还有哪里?”
“太阳穴,前额,心脏……”
我把枪口对准他的颈动脉:“好,陆擎苍,我们说好……”
“什么?”
“我只一枪,无论你是死是活,我们以后,再无瓜葛!你死了,就当替白睇死,若你活着,也不要再来找我,就当我们,从不认识!”
陆擎苍“嗯”了一声,并没有对我留恋。
他刚才还说他心痛,呵,我压根就不信。
老子信了他的邪,才会在他抓着我的手抵在他胸口的时候,相信他也心痛。
他不会,他没有心。
我一想到,我的孩子,一条还没有见过阳光的生命,就还没有跟世界接触,便离开了。
痛,便无以复加。
我拉了枪,扣着扳机。
“那,你就到先到下面去给儿子赔罪吧!”
这次陆擎苍真的没躲,但是,我终究,把枪口,从他颈动脉,下挪到了肩膀。
然后,狠狠地,扣动扳机。
我在扣动扳机之前,想到了我跟他从认识,到接触,再到此时此刻的一幕幕。
画面闪现很快,我知道我并非没有动心。
可是,我心里有梁渊,他心里也有别人。
所以,我只恨他为了护住白睇,甘心被我打死。
或者说,他知道我不会要了他的命,所以肆无忌惮,要我开枪!
陆擎苍吃了枪子儿,捂着肩膀往我身上倒来。
门外的人听到枪声闯进来,直接开了房里的灯。
“苍祖!”绿毛捏紧拳头要过来,“你这个女人,我们苍祖哪里对不起你,你……”
陆擎苍气息有些不稳:“让她走!”
“苍祖!”
“我说,让她走!”
陆擎苍的头是靠在我肩上的,他单手撑着床板,挪开身子,直接倒到床上。
我衣服沾了他的血,鲜红。
其实,我整个人都在抖。
放下枪下床,头脑一片空白,鞋子都左右不分。
我做了什么?
开枪了?
我开枪了?
我用别的东西扎过人,可是我,没有用枪,打过陆擎苍。
世上多少人想让陆擎苍吃枪子儿,偏偏,这个得逞的人,是我。
歪七扭八地往外走,在白睇那儿喝的酒,全醒了。
我走到卧室门口,他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给我让路了。
我没回头,但是,我忍着各种复杂的心绪说:“陆擎苍,记住我们今天的约定!从今往后,你我便是陌路人!没有过故事,没有过来往!关于小野……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不会让你这种人渣,再培养一个人渣出来!”
我没敢看他,但我知道他现在没什么力气说话。
枪,子弹穿过他肩膀,即便不要命,但也足够他痛彻心扉。
这种穿了皮肉和骨头的痛,有多少人因为抗不过来,就这么死了。
但陆擎苍,我知道他是千锤百炼,成了钢筋铁骨的人。
他不会死!
只是,我也不会再和他有任何来往。
这陆郎,不值得!
***
走回到我自己的住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腿,也走得酸疼无比。
一路上我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了很多。
思前想后,我终究不忍心丢下小野,也再不想和陆擎苍来往。
我以为,我不喜欢他。
我以为,我对他没什么情感。
但是,为什么我没舍得要他的命?
大概是我想到,跟他一次次的交缠,一次次的融合,或者,一次次天衣无缝的“交流”。
我终究是肉体凡胎,
我可以以后不再跟他接触,但是我不能要了他的命。
偌大的白鹤堂,我要了他的命,他们就会要了我的命。
不划算。
或者,我没有陆擎苍的命值钱,但是我绝对不可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这根本就不划算。
他不值我的命。
去浴室洗了澡,换上睡衣,已经是早餐时间。
我把沾染了陆擎苍血的衣服收起来叠好,放在透明的袋子里,保存好。
就当,是日后提醒我,做人一定要稳,做事一定要狠。
这袋子被我放在衣柜最底下,最隐秘的位置,也最不显眼。
关了灯,开始睡觉。
一般来说,我不容易做梦,可一旦做梦,就是噩梦。
我做梦了!
我梦见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左手是陆擎苍的,右手是梁渊的。
我把他们两个都杀死了。
我站在他们中间,他们身上无伤,反而我残破不堪,可意识里,我手上的血还是他们的,
被这个梦吓醒是傍晚了。
睁开眼,梁渊竟然在床边站着。
见我睡醒,他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干干净净,还残留着沐浴露的清香。
“没有,二爷!你回来多久了?”
梁渊把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
“十分钟前。”
我松口气,动了动脖子,下床喝水。
“最近我有点累了,所以,一不小心睡很久,晚上我再喝点酒,估计更能睡!”
梁渊把衬衣从裤子里抽出来,换了件很舒适的家居服。
“刷牙洗脸,下来吃饭,晚上陪你喝酒。”
晚上吃饭的时候梁渊说,陆擎苍被人打了一枪,险些丧命。
我手一抖,怎么会险些丧命?
我明明……
可能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我僵了一下,尴尬地笑开了。
“不是,二爷,我是觉得,陆擎苍那种人,不会轻易吃枪子儿的,知道是谁动手的吗?”
“陆擎苍,哪种人?”梁渊放下筷子,点起一支烟,“你很了解?”
已经很久没有如履薄冰的感觉了。
我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但是我现在,就像俗语说的那样,一孕傻三年。
我脑子转不过弯来,现在记性也不好。
“不了解,我只是……好奇,好奇!他怎么会……”我越说,声音越小,“怎么会没死!要是死了多好,我和小野在他那儿被囚禁了这么久,我早就看他不顺眼!要不是他人多,我也得杀了他!”
我总算是脑子稍微好使一些了。
正假装津津乐道地说着,保姆就在楼上喊我,说手机响了。
我一看是陌生号码,有些不敢接。
不过梁渊在我旁边,我也不好避开。
结果,是一个导演。
这导演我听说过,拍了几步还算出名的戏。
有很多大学生或者新人,做梦都想在他戏里客串一下。
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找到我?
“你最近有接戏的打算吗?”
“请问,哪方面的戏?”我吃着饭,把手机开了扩音器。
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是我想让梁渊听到。
梁渊同意,我才去。
现在我的依附,仍然只能是他。
“是现代戏,但是……你和女二号戏份同重,你知道现在清宫剧火,我打算给你一个贵妃的角色。”
贵妃……
想当初,我就是被宝儿那个贵妃给弄“死”的,现在竟然又戏让我接贵妃的角色。
还真是巧了。
“那,别的演员都有谁?”
“啊,有最近大火的,赵霖北,你认识的!还有个一线老戏骨,演皇上!不过,老戏骨的价位还在谈,所以不方便透露!女演员跟你对手戏多的,有宝儿,也是大火的!我们还打算找个新人,当配角捧捧你!”
“为什么突然找我?”
“你上部和陈蕊合作的戏,典型会红女三号的戏啊!你自己又会营销,我对你挺有兴趣的!”这导演还真是不客气,脾气挺合我心意,“怎么样?你考虑一下,只要价格合适我就让人送剧本过来!或者,你过来谈也行!其实……你可以签一个公司,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经纪人,不然你这样不行啊!”
是,上次的片酬都在陆擎苍手里。
“我片酬不高,但如果是女二号,我按集数收钱!宣传你放心,我自己也能有宣传渠道!”
之前为了让人宣传我和陆尧的绯闻,我也联系了不少大的宣传渠道。
梁渊吃着东西,一语不发,也不看我。
等我挂了电话,他终于看我:“你现在学会自己谈工作了,不错。”
“二爷调教得好!”我习惯性地说着恭维的话。
我给他盛汤,放在桌上。
“我没教你怎么卖自己!”他淡淡笑了笑。
没教?
我最开始就是把自己卖给他不是吗?
“嗯,是凉凉现在胡闹,但是我不想做家庭妇女每天在家带孩子。”
梁渊喝汤也就两三口,他对饮食要求极高。
“随你!但是,不要让我听到你跟哪个男演员牵扯众多!否则……他的路会是被你毁的!”
梁渊字字戳在我的脑海里。
“我不会,我只想要钱!有绯闻也是为了钱,那些男演员哪有二爷有钱,不是吗?二爷要是去拍戏,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我说的是实话,这会儿倒是没有拍马屁。
梁渊眉毛动了动,我知道他没有被我打动。
吃过饭我去看了眼小野,不知道这孩子哪儿来的。
也挺可怜。
从一出生,命运就被改变了。
他注定没办法成为普通人的孩子。
他的爸爸妈妈,现在何处?
没有多停留,我就走了。
回到房间,十点。
梁渊洗澡出来,我让他一起喝酒。
他不太喝酒,跟陆擎苍一样。
其实自制的人是不抽烟不喝酒的。
梁渊和陆擎苍只是抽烟,但他们绝对不会喝酒影响心智。
顶多,偶尔给自己助助兴。
梁渊喝酒的时候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多愁善感,也不会特别多话,或者故作深沉,都没有。
他跟平常一样,只是抽烟稍微多一点点而已。
“这一趟,将近两年!我二十一岁了,二爷!”我把酒杯放下,换上一身性感的酒红色裙子。
酒红色特别成熟。
好在我身材能够驾驭。
吃饭前洗了澡,身上清爽干净。
赤脚晃着酒杯过去。
我知道现在,梁渊希望我讨好他。
也需要我讨好他。
这么久没有触碰对方,我知道,都需要适应。
我把酒全部吞进去,酒杯倒在地上。
我过去抱住梁渊的腰。
“那天你怎么这么傻,在擂台上跟人打?”
我想,简邯应该没有告诉梁渊,我知道真相的事。
所以,梁渊也觉得,我信了他的邪,觉得小野是我们的孩子。
这些互相欺骗相互隐瞒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梁渊搂住我的腰,贴到他身上:“兜兜转转你还是回来了!”
“是啊,承蒙二爷不嫌弃!”
我看着他脸上的疤:“二爷这儿,怎么了?”
梁渊没回答我,倒是也不避讳。
他脸上多了疤,就是一个故事。
“没什么,不要紧!”他一句话盖过去了。
我也就不再问。
“那我知道二爷身上其他伤,是为了我!”
我把他上衣剥开扔到地上,手指划过他身上每一个有伤的地方。
伤虽然早就好了,但是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痕迹。
我凑上去,用带着酒气的嘴去亲吻
“二爷,凉凉生了孩子,是不是就……不吸引人了啊?”
梁渊分开双腿。
我立刻懂他的意思,这就是老情人之间的默契。
吻到他胯部的时候,我是有些生涩的。
不是我跟他很熟,就不会有这种生疏感。
毕竟,我们有一年多将近两年时间,没有接触过对方的身体。
所以,我的手放在他腰上,舌头就在他胯部挑逗。
梁渊一手按着我肩膀,一手控制着我头的进退。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还会回到这样的日子。
我是心甘情愿的,就凭他身上的伤口。
“二爷……”我停下动作,抬头看他,“当时,为什么不带白睇走?”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配偶,妻子。
梁渊闭着眼睛,仰着头。
“你更需要我!”
他说的是,我更需要他。
而不是,他更爱我。
可是我已经很知足。
“嗯,我需要!”
这么久之后,我对梁渊的感情不再是爱,而是经过了千变万化后的复杂。
复杂是因为,故事纠缠。
我现在没办法脱身。
“拍戏的事用不用我过问?”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好!”
“凉凉……”
“嗯?”
“你特么就是个妖孽,你不在的日日夜夜,哪个女人都给不了我慰藉!”
我心头一热:“是么?那不是凉凉厉害,是二爷抬举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