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雕塑刻画的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但是只有上半身，而且那上半身像是被人活活切开的。
一刀下去，刀口整齐。
但那个人还没死，脸上的表情，迷茫、震惊、痛苦、狰狞……仔细看，似乎能看到十多种不同的情绪。
江心屿是没看出这么多种情绪，或许是照片拍出来效果不够好，反正那文字上是这么写的。
不过，她倒是能看清，那个被劈成两半的人，他身体里隐隐露出来的内脏，还有那掉出来拖到地上的大肠和小肠。
咋一看，她还以为是死亡现场，吓了自己一大跳。
后面的新闻也没心情再翻下去，她关了手机，趴在桌上听他们聊，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等被一阵颠簸弄醒的时候，察觉自己已经被苏立辰横抱了起来。
他的力气，抱她跟抱一只小鸡崽似的。
江心屿想挣扎，想起旁边的沈于扬，定睛一看，才发现沈于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已经是临近傍晚的时候，夕阳在山的那头落下，染红了半边天。
她扭捏了几下，没有挣脱出来，问：“沈于扬呢？”
“米乐那边检查完了，他过去交涉。我看你一直没醒来，也不忍心叫醒你，就多等了一会儿。”
江心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故意靠近，“其实你就是想等人都走了，孤男寡女……”
她的气吹在苏立辰的耳边，让他的身体里多了一份躁动，连耳朵根都开始发红。
江心屿再一用力，从他的怀里挣脱下来。
“开玩笑的，吓傻了？”
苏立辰这才对上她拿上眼睛，“要吓傻也应该是你吓傻，现在这样，怎么能算孤男寡女，如果你想孤男寡女……”
他忽然笑：“不如今晚……”
他故意靠近，江心屿往旁边一个闪身，躲过他，“跟谁学的，这么不正经，一点也不可爱了。”
苏立辰无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江心屿趁机踩了他一脚，一溜烟儿就跑出了凉亭。
苏立辰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不过，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还是这个样子才比较可爱。
江心屿跑到底下，正遇到沈于扬带米乐过来。
“查完了吗，怎么样？”她问。
“现在还不能得出结果，不过，今天的检查数据那边已经记录下来。只是…… ”
沈于扬停了一下，看米乐。
江心屿也看向米乐，“怎么了？”
米乐低了低头，才道：“沈先生已经把情况跟我说明了，这个检查比较复杂，加上我的身体被我自己处理过几回，伤口上都涂了药……但是我的血液却很特殊……专家说，这是沈先生和之前沈小姐身上都不曾出现过的，所以……
正好苏立辰走过来，她便去看苏立辰，“所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观察，等清理了那些药，还要再对我的血液再做检查。”
苏立辰从前也做过检查，自然能够理解，想了想，问：“是要留在这边吗？”
沈于扬点头，“恐怕得留下来，方便专家那边随时做做记录和检查。”
“理解。”苏立辰挪开目光，看米乐，“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是警方查案，也需要证据。可你说的那些，很难让人相信，到了警方那边，还是得安排人去检查。”
他往那幢白色的楼看了一眼，“可是哪里的检查还能比得上这里呢。”又转回目光，“你先在这里吧，等检查有了结果，我们再过来。”
米乐点头。
天色已经不早了，苏立辰带江心屿回去，米乐又拉住他们：“这件事，请一定不要让阿远知道，也不要让他知道我的行踪。”
苏立辰拧了拧眉，“你的意愿，我们一定会尊重。可是，他现在到处在找你，你确定不见他？”
米乐摇头：“等这边结果出来再说吧。”
“如果不好呢？”
“那就不见了。”她像是早想好的，“有这些日子，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知道是我自私，但那时候，我只想抓住点什么。现在……”
现在，她只希望他能够忘掉自己，开始重新的生活。
他那样优秀，值得拥有更好的。
而她，如果没有办法，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她只要守住那些回忆就够了。
上天多给了她这么多天，又让她遇见他，她已经心存感激。不能再奢求更多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苏立辰和江心屿离开了研究所。
开车回城的一路，江心屿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觉得不可思议。她问苏立辰：“你觉得米乐会是什么基因？”
苏立辰想了想，“那背上的八个伤疤，看起来是像要长出八只脚。”
“螃蟹？”
苏立辰无奈，“难道蜘蛛不是更接近？”
江心屿想了想，觉得他的想法更有道理。
至少螃蟹是没毒的，可蜘蛛却可能有毒。而米乐的血液里也有毒，不过她却没想明白，“那为什么她不会吐死？”
苏立辰做了个怪表情，“那我是不是应该……咬你几口？”
江心屿吐吐舌头。
过了好一会儿，苏立辰倒是开口了。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更奇怪。”
“什么事？”
“米乐说，吕璐死的那个晚上，似乎并不是刘灵灵杀的人。可如果不是刘灵灵，又会是谁？”
“或许是米乐的感觉出了错，孙倩不也说了吗，那天晚上，她亲眼看到……”
说到这里，江心屿停下来，“不对，我记得她们的口供里，刘灵灵说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的家。而孙倩……孙倩说的是，最后出现了一个男人……是那个男人撕碎了吕璐。”
苏立辰看着前方的路，神色凝重起来，“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我当时在现场闻到的味道，应该跟米乐的血有关。”
她们喝的那些东西里面掺有米乐的血，所以她们的血液里也暂时出现了那种奇怪的味道。
也许正是那种东西融进她们的血液里，才让米乐可以暂时地控制她们。后来那血液取出来拿回去化验，那种毒液只能在活人血液内留存，所以取出来，那毒液就慢慢消散，味道也就渐渐没有了。
而且连化验也没有化验出来。
不过，倒是有一份血液，虽然没有没有了，可里面检查出一些奇怪的物质。但是法医那边并没有查明那些物质是什么。
那么，那些东西，跟那个咬死吕璐的男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而那个男人，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案子似乎渐渐变得清晰，但又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这个江心屿帮不上什么忙，还得靠苏立辰自己去查。
律师事务所那边已经打电话过来，表示江心屿近期就可以接案子了。可是江心屿自己却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大概是闲了一段时间，从十三岁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闲过。
而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忽然就有种不想再过回去的感觉。
从前的那些日子，到如今再回首起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种模式，千篇一律。
她甚至想不起有什么可以追忆，可以留恋的东西。
米乐说，从前被爷爷照顾的日子，现在和章远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她人生里拥有的最大财富。
虽然如今只剩下回忆，可是有这些东西，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值得了。
而江心屿呢？
她拥有什么？
再过去那么多年，她几乎忘了所有美好的事情，而从十三岁起，她的人生里似乎也再没发生过什么美好的事。
所有她忽然觉得，那些岁月，那样的人生，好像是活给别人看的。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自己的回忆却一片空白，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