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上男人的扣扣和微信都是在线状态。
顾雪从来没看过他这些东西，大概是因为信任，也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翻自
己的东西。他说，两个人之间必须给对方空间，爱情才能长久。
而顾雪就一直相信着。
这次她本来也没打算看的，但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叫的是“亲爱的”。
顾雪犹豫一下还是点开了，但看到上面的内容，却让她脑袋里忽然炸开了花。那上面全是一些暧昧露骨的情话，往上翻，日期竟然已经是一个月前。
她有些支撑不住，跌坐在沙发上。
还不止这个，再看下去，跟所有人的聊天，基本都是同一种模式。
不对，应该是几种不同的模式。
他这个号里，加上的基本都是女生，各种各样的。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
的组里，都是“宠物组”。
有小白猫、小黄猫、小橘猫等等，里面的聊天风格，因为分组的不同，会有
变化。
顾雪就在小白猫组里，这组聊天的内容和风格基本一致，男主的人设也都一样。
都是一个父亲有钱之后变心，母亲被抛弃忍气吞声，最后抑郁而终的悲情男主。
聊天的套路也都跟他对她一模一样。
其他组里的内容也大致如此。
顾雪越往下看，越觉得心惊。这就是她深爱的愿意付出一切的男人，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
为了填补他缺失的温暖，为了成就他，一步一步毁掉了自己。
而这些，原来不过是他早就设好的局。
而且她还在他的微信里发现了几个对话，才知道，原来他做的一切，从一开始钓上她，然后若即若离，然后忽然失踪，又忽然出现。
都是为了让她一步一步陷入他的圈套。
还有后来带她去见他的朋友，让她从心理上产生自卑感，这样她就会对他更好，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因为他工作不顺，她主动找了他的朋友，愿意给钱。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但那些钱却一分不少全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的默默付出他终究会知道。
还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却不料自己早已经跟着他预设好的轨迹，一步不落地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在他那里，她叫做“宠物”。
而且还是他所有宠物中的一个，他控制她，让她离不开他，为他而活。甚至因为他的一句话产生了整容的念头。
但她没有钱了，所以他故意让她通过自己的朋友，得知了借高利贷的途径。
其实那些途径，都是跟他们有合作的，他们介绍过去的一个人，借了多少，他们是可以拿提成的。
还有后来的裸贷，然后被逼沦落夜总会。
所有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他们就这么一步步把她逼到无路可走。
可是她还以为那个男人是爱自己的。
多可笑。
她还不敢告诉他，怕他会生气，会离开自己。
难怪他从来不过问自己为什么晚上那么晚才回来，不过问她去了哪里，她还以为是信任，原来只是因为，他早知道了一切。
不仅知道，还亲手设计了一切。
不！
准确地说，也不是他一个人设计的。
他们是一个团伙，她看到他加的群，群里那些人的聊天记录。群里还有专门撩“宠物”的套路，和专人授课。
他们甚至会把睡了多少个女生，女生的私照，甚至两人的亲密照传到群里，以此作为炫耀。
并且让好女孩儿被自己控制，为自己堕落，甚至鼓励他们去自杀。
顾雪越看越觉得可怕，原来这么长时间，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被这么多人像看笑话一样看着。
她崩溃了，看着消息框里还在弹出来的信息，看着那些毫不在意的态度，玩笑一样恶毒的言语。
她彻底崩溃了。
她陷在沙发里，只觉得地在动，天花板在动，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旋转，在她眼前，一圈又一圈。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里仿佛才又看到了东西。
她不敢相信，不能接受，这就是她的结局吗？
她落得如此下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顾雪不甘心，哆嗦着双手编辑了一条消息，群发给他扣扣和微信所有的人，然后删光了他所有的好友。
男人那边很快就察觉了，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过来，问她干什么？
“干什么？”顾雪恍惚地听到他的声音，竟然笑起来，“我干什么，你心里
不清楚吗？”
“你……你都知道了？”沉默片刻，男人问。
“我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又不该知道什么？”顾雪笑着，咬碎的嘴唇流出了血。
她以为他会否认，或者至少愧疚，但是没有。
沉默几秒，她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得意：“是，我是骗了你，谁让你那么傻，那么好骗。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发现，既然都发现了，那就这样吧。”
他笑：“我放在那里的东西，会让我朋友来拿，咱们也别见面了。”
“你休想！”
顾雪几乎疯狂地大叫起来，“你这么多，一点都不会愧疚吗？张启明，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良心？”他笑，“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还提那些没用的干什么？不过，你也别想着报警，别想着找到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名字，身份证，都是假的。可是你却不一样……”
那边停了下，才继续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的那些信息，你爸妈的信息，都在高利贷那里，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其实……”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慢慢道：“你想想，你现在，没有工作，没有钱，没有朋友，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你……甚至，你连自我都没有了。你觉得，你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又冷笑一声：“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这里还有很多你的照片，很多很多，在床上的，没穿衣服的，各种姿势，每个部位……我会选择合适的时候公布出去，想想你的下半生，你的未来，全都毁了。”
“不要说了，你闭嘴。”
“我闭嘴？你确定要我闭嘴吗？”他却继续说下去，“对了，还有你的债务，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人，你身上欠的那一屁股债，会越滚越多，只怕你这辈子都只能在那种地方，被那些男人玩儿了。”
“你想想，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死，死了多好，死了一了百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什么都不用害怕了。也没有人会指责你，所有的债务都一笔勾销……”
“不要说了，求求你，我求求你……”
顾雪几近崩溃，从沙发上缩下去。
可是男人还是不停，还在继续说，她受不了了，情绪完全失去控制，摔了手机，摔了他的电脑。
可是那些话还是在她耳边。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继续活下来，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
她完了，是她自己傻，她这辈子都完了。
她的未来，她的人生，再也没有机会了……
顾雪坐在江心屿面前，讲这些的时候，目光已经完全麻木，只有眼泪还在不断地往下流。
陈瑾珂给她手里塞了张纸巾，她也只是握着，一动不动。
后面的事，江心屿也不问了，她到底有没有自杀，或者又是怎么走出来的。
既然她现在还活着，那就是好事。
而关于那个男人，还有关于他们那个团伙，她基本上已经清楚。
PUA！
这个词是从国外传来的，原本的意思是搭讪艺术家。
可是到了国内，却完全变了意思，成了骗财骗色的手段。
顾雪口中那个男人，应该就是这种组织调教出来的产物。用渣男不足以形容，说他们是垃圾，都是玷污了垃圾这个词。
江心屿看着面前的顾雪，脸色有些凝重，问：“那你想告他什么？”
她心里很清楚，不管告什么，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都会不成立。
因为一起都是顾雪自己愿意的，他甚至没有开口问过她要任何东西。
国内的法制虽然健全，但还没有一部关于人渣的立法。
而且道德范畴内的很多事情，法律是调整不到的。
连顾雪自己也沉默了，想告什么呢？
“如果以诈骗罪起诉……”陈瑾珂在旁边插嘴。
江心屿摇头，“不成立，而且我们这边也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除此之外，陈瑾珂想不到别的罪名，顾雪更不知道。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现在虽然钱是还上了，但基本上花光了父母半辈子的积蓄。
看着年过半百没享过一天福，过过一天好日子的父母，还要为了她的事操劳奔波，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钱能不能要回去都不重要，既然我已经决定重新来过，那些钱，我一定会赚回来。但是……”
沉默几秒，继续，“我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他骗了那么多人，如果继续在外面，还会祸害更多的女生。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