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曼玲和唐宋擦肩而过,她进了雅室,看到蒙婉彤惨白了一张脸,不难猜出刚才的对话并不愉快。
钟曼玲将唐宋用过的茶杯放在了茶洗里,又拿了一只杯子,倒上茶水,清抿一口,味道醇厚,幽雅回甘,唇齿留香。
蒙婉彤则是将杯子里已经凉掉的茶倒掉,又满上一杯,捧起,捂着冰凉的双手。她和唐家姐妹果然是敌人,知己知彼,永远知道对方的痛处在哪里。如果说,十几年前的那场陷害是她所有痛苦的源头,那是不对的。她真正开始落魄,真正开始痛苦,是她十四岁时的那场车祸,夺走了她的母亲,夺走了她的世界,父亲将她送到爷爷家,虽然爷爷给了她另一片天空,但那不独属于她。
曾经也隐约听到爷爷和大伯提起过车祸的疑问,但却不真切,如今被唐宋提起,她心底更深层的那根刺也被剥离出来,避无可避。
蒙婉彤从钟曼玲的脸上,看得到很深厚的情绪,就像是秋日寒潭里的深水,让人捉摸不清她的想法,如同是捉摸不清这命运。
两个人相隔咫尺,却都在这一刻活在自己的灵魂里。钟曼玲放下茶杯,指尖在炕桌上随着音乐点击着,嘴里也哼着歌——一步踏错终生错……
“唐宋说的那些你不必去深思,唐家人根本就融不进你们的圈子,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良久,钟曼玲方说。
蒙婉彤则是站了起来:“曼玲姐,我们还是喝杯咖啡吧!”
“这点儿了喝咖啡,还能睡吗?”
“要不试试咖啡加酒?”蒙婉彤急于找些事情来做,好放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个可以有。”钟曼玲同意了。
酒馆里的咖啡机是虹吸式的,很古老,更有仪式感,蒙婉彤现磨了一点儿咖啡粉,煮咖啡的空隙,打发了奶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与咖啡以及朗姆酒充分搅拌,加上了打发后的奶油,递给了钟曼玲。
钟曼玲点头接过,咖啡酒并不是蒙婉彤的独创,但她做出来,在口味上就是与众不同,不知是心理还是什么因素。她低头搅着奶油,酒和咖啡以及奶油的香气扑面而来,微醺……
而蒙婉彤则是“砰”的一声打开一听蓝带,一阵白烟像示威似的漫出来,活脱脱的一个蘑菇云。仰起头不由分说的喝下一大口,酒精在喉咙里作祟,一种细细碎碎的刺痛从身体里划过去,别样的感觉。
唐宋的话到底是扎入了她的心,她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只能任其疼痛,等到麻木后就会好了。
咖啡是好咖啡,咖啡豆是顶级的咖啡豆,当然了,咖啡师也是钟曼玲心里独一无二的咖啡师,只是这执掌烹饪的人有心事,这杯中仿佛就装了满满一杯的故事。
在这个已经带着寒意的时节里,两个人眼里心里却细雨纷纷,她们捧着杯子趴在窗台上,看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北京不知哪里来的魅力,深深的勾引着来自着世界上四面八方的灵魂,犀利时尚的心灵,还是温婉刻薄的嘴角,在北京,好像都成了同样的人。
从咖啡里清醒过来之后,生活就会又回到原来的轨迹,平静又日复一日。
次日一早,“麻烦一杯露水拿铁。”曹川走进“彤林艺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做不了。”蒙婉彤抬头看了一眼曹川,说,“你还是找别家吧。”
“别人家哪有你的手艺?”曹川倒是坦然的样子,面对蒙婉彤的冷漠,依旧是坦坦荡荡,像是预料之内一样。
“咖啡都是一样的咖啡,哪里有什么不同。”她不抬头继续说着。
蒙婉彤不想再见曹川了,每次相遇,都会让她被迫的想起结痂里的往事,而且现在她已经知道曹川的心意,她没有面对这些情况的勇气,也不想被人误会,所以理所当然的选择拒绝。
“你的咖啡和别人自然不同。”曹川振振有词,他应该是摸索到了蒙婉彤的软肋,提起咖啡,她就无法应对:“你的咖啡里有故事,所以好喝。”
“这么说你是来喝我的故事咯?“蒙婉彤歪着头看向他:”榨取我?“
应该是没有关门的缘故,室外的冷气在这时候一股脑儿的涌进来。蒙婉彤的话有点带刺,曹川在她眼里应该是一个恐怖的资本家。
“没这意思。“曹川尴尬的笑笑,试图缓解气氛。
“你别来了。“蒙婉彤的话却让这气氛再次陷入冰点:”不要再来了。“
“你是在拒绝你的客人吗?“
“我是在拒绝你。“她说:“好好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我们都没有影响对方生活的权利。”蒙婉彤觉得自己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不想再遇到任何有关于过去的人和事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让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曹川看着蒙婉彤,眼里满是热切:“可有些事情不是可以勉强的。”
“你现在应该在君邵佳身边,而不是在我这里。”蒙婉彤说,“回到你熟悉的地方去吧。”
就算是万般芥蒂,蒙婉彤也明白自己不能左右别人的生活,就像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人生轨迹,只能任由其发展造次一样。
“我并不想给你困扰,但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选择。”曹川两只手相扣着:“我的公司就在这个园区的,所以,我只是来喝杯咖啡的,难道你想多了?”
“你也在这个园区里?看来我要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曹川笑笑,只觉得蒙婉彤是在说气话。
蒙婉彤长叹一口气,她其实并没有说气话,咖啡师的报名时间就在下个月了,她还没有想好参赛的作品,所以,周末她将和腾依林一起离开北京,只不过她会前往西双版纳考察关于咖啡的事情,而腾依林去香格里拉。她也没必要想曹川解释,暂时的逃离北京,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休息学习一阵,也是个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