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曼玲扬长而去之后,蒙婉彤反而冷静下来了,她知道这是一场陷害,她需要抽丝剥茧,理清思路。
坐下来,屏气凝神,认真地给自己冲泡一壶白毫银针,白茶的香气随着热气袅袅,朦胧了眼前的世界。蒙婉彤捧起茶杯,冰凉的指尖终于有了温度。
父亲的去世是内忧外患造成的,有她的主因,也有旁人的推波助澜,以及运筹帷幄,她和君邵阳以及唐诗的纠缠不过是前戏,而且是意外加出来的桥段,就算没有这一出,该发生的买空卖空、套牢股票等商业运作还是会照常上演,蒙家依旧会完蛋,因为父亲骨子里是个学者,在市场秩序并不规范时,坚守底线就是给别人机会。
这些是当年钟曼玲开解时对她说的话,她记得清晰无比,因为她用这话自我催眠了十年,逃避了十年,也撑过了这难熬的十年。
可是,十年,人生里能有多少个十年?
将杯盏里的茶一饮而尽,蒙婉彤开始梳理最近发生的事,将所有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咖啡师大赛申报材料是半年前提交的,而参赛的花式咖啡说明是上周才提交的,如果组委会判定是她剽窃,那么对方的材料一定是比她提交的早的,而且会或多或少的和她提交的制作方法说明里有不一样的地方。按常规推断,能窃取到她说明材料的人一定是她身边的人。可是,蒙婉彤是在提交当天才敲进文档的,敲完之后就发了邮件。那么这就应该是组委会里有人抄了她的文档,反而把提交日期写在了前面的。
能有这个人脉和能力的,蒙婉彤叹了口气,她心底早有了答案,所以,才会觉得痛。她需要转移下情绪,忽然想起依林还在为荆哲的事而烦躁,于是就站起来走出去。
出了雅间,就看到隋志在吧台里擦着杯子,蒙婉彤觉得隋志其实和隋馨还是有很多相似地方的。只是他选择了享受给与,而没有外力督促他上进,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所以沉沦变得不可避免。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经历那些,会不会也是另一种沉沦的姿态呢?蒙婉彤忽然发现自己最近总在反思,这算得上开始正视自己的过去了吗?
想到这里,她挺直了脊梁,谁也不可能没有过去和回忆。每一段回忆过后都是一场蜕变,所以回忆才显得尤为重要,不论对与错,执著还是放弃,得到还是失去,都是永远不会磨灭的。而她把回忆屏蔽了,也就失去了在痛苦过后的破茧成蝶,也许,现在意识到也不算晚。
大厅里并没有依林的身影,蒙婉彤去了画室,巧克力的味道清苦。推开画室的门,就看到腾依林在化着巧克力。蒙婉彤咬了下唇:“怎么又用巧克力了?”
腾依林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用巧克力调色作画了,她在努力放下严森,而今天看到了荆哲的八卦新闻,她的心里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她需要熟悉的味道,让她心安下来。
蒙婉彤自然是懂的,但是,她不想依林走回头路,于是说:“依林!你没事吧?荆哲刚才说了什么?”
腾依林继续搅弄着逐渐融化的巧克力,思忖了片刻才说:“他说云曦不是个好女人。”
蒙婉彤心底有一丝凉意,忙着把责任都推卸出去是否就是好呢?
“他说她以公司的名义骗他的助理,把他带去了医院,结果被拍到那样的照片。”
“依林,云曦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荆哲有没有说?”蒙婉彤更想知道结果。
腾依林抬眸:“她想做什么关我们何事?她就算翻起再大的风浪又如何?”
“噗。”蒙婉彤没忍住笑了出来,仔细想想,这话说得很对,于是问:“怎么一下就想得这么明白了?”
“婉彤,是你让我忽然明白的。”腾依林把酒精灯灭了,将融化了的巧克力液倒入裱花袋中,放在一边,将旁边擦拭干净的白色瓷盘取过来,将裱花袋剪开一个小口开始作画。
蒙婉彤等着她的下文,但也不急,看着她作画,很快,一副向日葵为主题的画就就完成了,带着浓浓的巧克力香。
画完,腾依林把盘子递到了蒙婉彤手里:“婉彤,你说让我去找隋馨,我心里肯定是不想的,我都能想到她会说我什么,可一想到她一定会说你操那些闲心做什么?我突然就气闲神定了。我管别人说什么呢?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就是了。”
“这么说来,可不是我让你明白的,是隋馨!”蒙婉彤点了点头:“隋馨在咱们几个人里是最不在乎别人眼光的。”
蒙婉彤明白,隋馨之所以这样,是成长环境造成,而且,也是她够坚强,但即便是够坚强,她也有自己柔软的地方,那就是家人。而她的柔软呢?亦是让她坚强的那个人吧。
看到她发呆,腾依林继续说:“你问我好久都不用巧克力作画了,怎么今天又弄起来,是我想严森了。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就带了寓意的!”
蒙婉彤眨了眨眼:“什么寓意?”
“严森是森林,我是藤蔓,缠绕着他,让他负重前行,最终不堪重负。而荆哲则是荆棘,我和他有相似之处,都是很容易被连根拔起,但他更容易浴火重生。他今天给我打电话,让我觉得特别踏实,那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安定,让我终于不再害怕失去。”
腾依林的泪落在了桌子上,她连忙擦去,瞪着晶莹的双眸看向蒙婉彤:“倒是你,婉彤,刚才曼玲姐去而复返,她和你说的话,我听了不少。我觉得你说得对,不放下过往,就永远无法前行。
只是,你的咖啡师大赛怎么办?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婉彤……”
“别为我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我说过,我不会再逃避了。”蒙婉彤拍了拍腾依林的肩:“你好好幸福吧,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一点儿都不急。”腾依林的脸红了:“如果我们能同时举行婚礼就好了,定个期限吧,三十岁的时候,你们还没找到另一半,我就自己了。”
这时,画室的门上传来敲门声,离门比较近的蒙婉彤走了过去,推开门,就看见君邵阳站在那里,他的眉心舒展,竟是笑着说:“我听说你被取消了参赛资格,看在我们都被设计了的份上,合作一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