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蒙婉彤和辛悦正经历的痛苦相比,腾依林所经历的不比她们少一丝一毫。此刻,钟曼玲就坐在她的对面,不紧不慢地用银勺搅着咖啡上的拉花,瞬间就破坏了拉花的完美。
腾依林盯着咖啡,在内心告诫自己要强大。
昨晚上从艺廊回到家所在的小区,荆哲等在那里,愣愣地站着,满脸痛到极致的纠结。腾依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跑过去,荆哲却避如蛇蝎,跳着往后躲了一大步,但因为站得太久了,腿部僵硬,跌坐在地上。腾依林伸手去拉,荆哲却嘶喊着:“别碰我!”,自己狼狈地爬起来,扔下一个快递信封就走。
腾依林想不顾一起追过去,却迈不开脚步,只是俯身捡起地上的信封,信封的口开的,里面的照片掉出来……
并不高明的PS照片,荆哲抱着一个女性,举止亲密,信封里,还有一张快递寄件单,寄件地址是她腾依林的。
腾依林的心痛到窒息,她不怪荆哲这样不信任她,因为荆哲受过同样的伤害,第二次的打击往往比第一次还要致命。她害怕他做傻事,连忙把这些拍了照连带解释给曹川发了过去。
直到十二点,曹川才找到荆哲,是在一个嘈杂的酒吧里。腾依林赶过去的时候,荆哲已经醉了,只是哭喊着是腾依林杀死了他。
曹川和几个同事,把荆哲带走了,腾依林颓然坐下来,叫了一杯伏特加,她满腔的愤怒和委屈却无处可撒。
酒一入喉,醒来便是此刻,对面便是钟曼玲,她还算是衣衫齐整地躺在沙发上,可屋子里的布置并不熟悉,虽然头有些针刺般疼,但腾依林的脑海里还是闪过很多念头,她拼命让自己冷静。
钟曼玲看着已经神游的腾依林,嘴角牵起一抹冷笑,这四个女孩里,腾依林最是单纯,也最是容易感情用事,她绕过其他人来找腾依林,也是目的极为明确的。
喝了一口咖啡,钟曼玲眉头微动,这咖啡比蒙婉彤调制的实在是差得太远……
一想起蒙婉彤,她的心莫名紧了了一下,也是,毕竟相依为命了十年,怎么也是有感情的。她稳定了心情,才轻咳了一声,叹道:“依林,被自己最爱最信任的人定上莫须有的罪,就是这个感受,我和你一样很难过。”
腾依林闭了下眼:“这是哪儿?我怎么来的?”
“我的家,也是婉彤曾经的家。”钟曼玲环顾着四周,每一寸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她继续说着:“婉彤的爸爸走了之后,这所老房子就被银行拍卖了,我也是辗转了三手,才买回来。”
如果她这样说,那就是灵境胡同的院子里。腾依林在心里做着判断,蒙婉彤刚回京的时候,来这里看过,但邻居们说早就卖掉了,房主都换了好几个,几乎没见过。钟曼玲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是干什么?
“昨天你喝得烂醉,我正好和那里的老板在谈事情,下楼的时候看到了你,便带了你回来,你一路上都在说荆哲是笨蛋。依林,你和婉彤怎么都这么傻呢?男人哪里是靠得住的?”
在腾依林的揣测中,钟曼玲再次叹息:“依林,你和婉彤最好,你劝劝她,她对君邵阳的执念根本就不是爱情,君邵阳那种冷血的小子,怎么可能有真情?不过是因为知道我要和他对决了,利用她来打击我罢了。”
腾依林盯着钟曼玲哀戚的眸子:“谁都是有执念的,曼玲姐不是也有吗?”
钟曼玲的眼光一盛:“你说得不错。但我的执念能让自己活过来,而你们的呢?害人害己而已。我这么多年来对你们的保护,全都功亏于溃。难道你们经理了这么多,还不明白爱从来都是不长久的,尤其是得到了之后。渐渐变成了责任感,变成了必须要遵守的信诺,要像信仰一样坚守,永不背叛。然后,渐渐地爱上了这样有责任感,信守承诺的自己,爱得深沉,爱得强烈,爱得不离不弃……,却把爱人放在祭坛上,去承受他的冷漠和虚伪。这都是我受过的,我不想你们再受伤……”
说完,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我几乎算得上承担了托孤重任,养了婉彤十年,这十年,我保护得她那么好,却还是抵不过她对君邵阳的那点儿执念……
还有你依林,当初那么痛那么伤,你怎么还会这样傻?”
“你当初真的是保护我们了吗?怎么保护的?我们怎么会一个比一个惨呢?”腾依林也叹气了。如果不是有蒙婉彤的分析在先,她一定会被钟曼玲打动,这些话听上去,似乎很对,但细想,又是那么的漏洞百出。可如果放在她钟曼玲身上,却那么贴切。
钟曼玲淡淡地摇头:“是啊,我还是没能更好的保护你们。”
“曼玲姐,我们那时22、3岁的年纪,每一个遇见都会拿出百分百的热爱去执行,以为可以白头偕老,所以,我们敢义无反顾。但受了伤,甚至经历了生离死别,我以为我会心死如灰,但是,并没有,因为我要活下去,用曾经的爱和伤害练就了铁骨,拥有了敢于接受爱情残忍结局的勇气,亦有了扭转爱情败局的霸气和不认输的态度。爱情虽然经不起推敲,幸福的是,总是在某个时刻,还相信会爱上。
爱也许是不长久的,因为那一瞬间的化学反应不会相伴一生,能相伴一生的,绝对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婉彤曾说过,真正的爱情是理智的陪伴,是当所有人都离开你的时候,只有他默默站在你的身边,陪伴鼓励;当所有人都靠近你的时候,只有他告诉你要自知,不要得意忘形。”
“也许这就是遇到好的爱情和坏的爱情的区别,我遇到的刻骨铭心的爱,并没有让我练就铁骨,也没能让我再去相信爱情。
但是,依林,你遇到了吗?荆哲这般不信任你,你还敢信誓旦旦说爱,说不后悔吗?别被婉彤那些鸡汤灌傻了。你若不伤心,干嘛要喝那么烈的酒,干嘛只求一醉?”钟曼玲站了起来,满眼的悲悯:“走吧,我送你回去,我已经把你遭受的伤痛,告诉婉彤了,她应该很快就会赶回来。”
腾依林也一下站了起来:“我……你这么做,是为了搅乱婉彤的心思吗?让她参加不了咖啡师大赛,完成不了心愿,这就是你的保护吗?你明明是要毁了她吧?”
钟曼玲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笑泛起在嘴角:“我只想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