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经过红蓼熏制的咖啡豆放在研磨器里,中度研磨后,把咖啡粉放进了手冲壶的过滤杯中,特殊的香气便已扑面而来,在这种气味中,蒙婉彤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等水烧开了,蒙婉彤将沸水浇在咖啡粉上,透过滤纸一点一滴精细而出,轻摇着手冲壶,引领着水的流动,细细的冲向研磨好的咖啡粉,这一刻,时间仿佛倒流,回溯到咖啡豆生长的时光,亦回溯到她成长的岁月中。她记得钟曼玲说:“寻常小事也要仔细做好,这样就会成为特别的事。”钟曼玲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她将每一件事都做成了特别的事,就算是运筹十年也在所不惜。
收回心绪,蒙婉彤放下水壶,静待最后一滴咖啡落入杯中,撤去过滤杯,将咖啡倒入一支骨瓷杯中,深沉的香气让她热泪盈眶。再细细地抿一口,酸苦辣的滋味伴着浓浓的香气,最后归于一丝回甜和草木香,真的是一杯美妙的咖啡。
蒙婉彤很想立即回到医院去,将感激、兴奋的情绪都告诉他,可是他还不能品尝,那就等他出院再说吧。她又冲了几杯,拿到天井里,给刘香一杯,也叫来了房东大哥品尝,两人亦是惊叹不已。
蒙婉彤立即把红蓼咖啡粉封存好,并写好制作过程,等顺丰快递取走后,她再也熬不住,一头昏睡过去。
睡梦里也并不踏实,有条无形的黑丝带总要缠绕住她,蒙婉彤最终还是因为挣脱不开而惊醒了,一睁开眼,天色大亮了,想翻身去拿手机看下几点了,竟发现还有个人躺在她身边。要不是那一头长发和熟悉的侧颜,她早就嚎叫了,但心底一直压着的巨石立即分崩离析了。腾依林全须全影的在这里,比什么都重要。
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早上八点了,腾依林睡得正香,蒙婉彤便悄悄下了床,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也让她担心呢。
但她一动,腾依林就醒了,立即睁开眼:“你干嘛去?”
“我去医院,君邵阳还在观察室呢,你几点到的?你前脚刚走,荆哲就过去找你了……”
“我困死了,继续睡,你先去医院吧。”腾依林又闭上了眼睛。
知道依林不想提荆哲,蒙婉彤便不再说了,因为她也有些怨怪荆哲对依林的不信任,但归根结底,根源在她自己这里,这是钟曼玲用了手段策划的,学了多年的心理学,她第一次发觉,钟曼玲才是心理学高手,洞察每个人的弱点和软肋!
来到医院,君邵阳已经撤了那些监护的仪器,只是在输液了,见蒙婉彤只带了早餐过来,顿时有些紧张地说:“怎么没把那咖啡拿过来,是不是不成功?”
“当然不是,很成功,我已经快递出去了。你现在不能喝咖啡,所以才没拿来的。”蒙婉彤深吸了口气,仿佛是在回味昨日的咖啡香气:“红蓼咖啡真的很棒,味道更是赞。对了,你的那些瑞香话,你妈说它的后味和黑莲花有些相似。”
“黑莲花还真是让她念念不忘啊。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在培育了,但还没有成功。”君邵阳耸了耸肩:“也许是我潜意识里就没想它成功吧。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昨晚想了一下,你没按她的要求回去,她保不齐会过来,唐宋都能找到我们,她就更可以了,所以,我想还是先出院,我们开车去散散心,带着刘女士。”
听他这么称呼刘香,蒙婉彤知道他的内心有些松动了,但还有很多放不下的,点了点头:“还得带上依林,她一大早出现在我的床上。”
君邵阳皱了皱眉,随即笑了起来:“听着虽然怪怪的,但还算她聪明,知道来找你汇合。她知道照片的事了吗?”
“还不知道,她在睡。”蒙婉彤叹了口气:“如果她知道了那照片,一定会很生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原谅荆哲。”
“会的。”君邵阳笃定地说:“我这样十恶不赦的,你都原谅了,荆哲那个算是事出有因。”
“谁说我原谅了?”蒙婉彤撇了撇嘴,随即又担心君邵阳难过,连忙看过去。
果然,他的脸上扫过郁闷和挫败,叹了口气:“那我还得更努力让你原谅才是。”
蒙婉彤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虽然心里已经不再计较了,但嘴上还是说不出的,毕竟十多年的苦难哪有那么容易一笔勾销。
输完液,在争得医生的同意后,取了药,两人走出了医院。还没有进入雨季的勐海,艳阳蓝天,却又带着一丝明媚的忧伤,君邵阳看着有些纠结的蒙婉彤,正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忽然心底又有了温暖,咧开嘴笑着:“我那车得记得加油。”
蒙婉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尴尬,两人便慢慢往客栈走去。
回了客栈,已经是中午了,腾依林已经起了,坐在天井里的桂花树下,脸上倒是看不出悲喜,完全不像之前那个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了。蒙婉彤的心一沉,这不是什么成熟的标志,而是巨大的悲哀让人变得麻木。
她走上前,拉起腾依林的手:“吃饭了没有?我们打算往南去看看。”
腾依林摇头又点头,叹了口气才说:“没吃呢,好,听你的。”
很快,房东大哥就把饭菜做好了,叫了刘香过来,四个人一起吃饭,可是饭桌上极为安静,蒙婉彤和腾依林说:“依林,我的咖啡找到了,是君邵阳想出来的,吃完饭,你要不要尝尝?”
“好。”腾依林只说了一个字,便继续机械地吃着饭。
蒙婉彤宁愿她痛哭一场,也不想她这样憋着,但看了看时间,就算是一早已经微信告诉了曹川依林来了这里,相隔那么远,他们也不会立即出现的。
沉闷地吃过饭,蒙婉彤还是给几个人手冲了红蓼咖啡,知道依林喝不了纯黑的,就又加了奶和糖,还加了一点儿瑞香花蜜。
君邵阳只被批准闻闻,舔一口,他觉得待遇太差,表示着不满,却把一旁的刘香逗笑了,且笑得不可收拾,竟笑出了泪,就连腾依林都被吸引了目光过去。
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刘香,抹去了满脸的泪水,看着君邵阳:“邵阳,你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对不起,那时的我觉得厌烦,现在的我觉得你可爱无比,真是造化弄人啊……”
君邵阳躲避了眼神,他还不适应刘香的关切和眼泪。
腾依林似乎被感动了,喝了一口红蓼咖啡,眉头一挑,惊讶地说:“这是怎么做的,太独特了。”
看她忽然有了精神,蒙婉彤心下一动,瞥了一眼君邵阳,心底漾起的柔软,让她缓缓说道:“钟曼玲总说咖啡黑如魔鬼,烫如地狱,苦如生命,醇如爱情。而做完这杯咖啡,我有了新的的领悟,不管是咖啡、生命还是爱情,这一切都是要切实捧在手心中才会体会。爱情亦与咖啡一样,所有调和在一切的成分再也无法分割,就算有过错也无法弥补,更不是倒掉就可以一切重来,要勇敢面对,至少我们有未来,可以添加更多的成为让它变得宜人。依林,你说是不是?”
腾依林的眼睛红了,这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本想借着看过去时候把眼泪抹去,却在看清来人时,眼泪汹涌而出。
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的荆哲走在前面,消瘦的曹川走在后面,在进了这个小院的时候,两人都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