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杨柳青青、春花烂漫,即便是薄雨中的巴黎,依旧是浪漫又迷人的。
蒙婉彤站在戴高乐机场候机大厅里默默地叹息,即使时间再流逝,即使地点再变化,四月,果然还是不属于她的季节。
如果说三天前,考完咖啡师证书,遇见君邵阳,是那么的始料不及,但至少算得上云淡风轻的擦肩而过。可从第里雅斯特回威尼斯的船上再次相遇,就没那么美妙了。
是的,考完试的下午,蒙婉彤来到第里雅斯特的港口,准备乘游船去威尼斯,再搭乘航班回巴黎。
这原本是一段有不同感受的旅程,她很期待。
正午阳光下的第里雅斯特,波光潋滟,上了小游艇,却密不透风,闷得满头大汗,好在等候不长时间,游艇便顺航道驶出,朝威尼斯而去。海面宽阔了,海浪起伏,风吹散蒙婉彤的长发,她担心头发扫到别人,让人讨厌,连忙用披肩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而这时,她感到背包的带子有些较劲,便伸手去拽,手却碰到了另一只手。
蒙婉彤连忙转身,便看见身后异国男子的手亦被另一只手钳住,异国男子的手上还有她的钱包,钱包还粘着护照。
有人帮她抓了小偷,蒙婉彤满含感激地看过去,却在看见那张脸时,惊得一时忘记合上嘴。而那男人亦是在看到她时,手一颤,那异国男子迅速将钱包扔出了游艇,噗通一声,落入了海里。
一天之内两次遇见君邵阳,已经完全不是偶遇这么简单了,完全是灾难。钱包丢了事小,护照丢了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一耽搁就是三天。
走出机场的时候,已是雨过天晴,灿阳下的巴黎,散发着慵懒的味道,蒙婉彤并没有选择回到租住的处所,而是直接去了“左右时间”,当她坐在“左右时间”咖啡厅的吧台凳上,才终于有了些疲惫之感。
静静的听着这条充满文艺气息的街道上各家店铺里传出来的乐曲,大多都播放着安静恬淡的香颂,愈发闲适慵懒。
蒙婉彤却有些不耐了,将吧台里的播放器打开,选了一首很怀旧的粤语歌曲——《千千阙歌》。
钟曼玲恰巧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对着吧台里忙碌的蒙婉彤笑着:“怎么放这个?遇到什么事儿了?”
钟曼玲是蒙婉彤父亲门下最得意的学生,蒙婉彤出事后,蒙父在病危时将尚在少管所的蒙婉彤交托给钟曼玲照顾,钟曼玲也没有辜负蒙父的嘱托,一直尽心尽力照顾蒙婉彤,蒙婉彤对此十分感激,一直拿钟曼玲当亲姐姐看待。只不过蒙婉彤并不能经常见到钟曼玲,作为一个事业型的女强人,钟曼玲经常要在各个国家间穿梭,好在巴黎还有钟曼玲的产业,蒙婉彤工作的咖啡馆就是她在巴黎的产业之一,但她来巴黎时最勤的,因为蒙婉彤还在巴黎求学的缘故。
蒙婉彤笑着扬起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听而已。”
钟曼玲无奈地点头,是啊,这里放的歌曲大多是法文歌或英文歌,几乎没有听到过几次中文歌,至少这里与众不同。也许是不能真的左右时间,但听着这些歌曲,一下子能让你回到2、30年前的感觉一定是有的。但她知道蒙婉彤之所以要放这首歌,并不是为了怀旧,而是在证明那时的蒙婉彤是快乐的。悲伤可以被掩饰、被忽略、甚至被遗忘,但快乐的时光一定要时刻铭记。
蒙婉彤带着笑意又低下头去,继续研磨起咖啡豆。专注的眼眸,微漾的笑意,一缕青丝滑落在腮边,把射灯投射下来的光影割裂开来。
此景让钟曼玲突然兴奋起来,大叫着:“保持这个样子。”说着她用手机拍了下来,看了看,满意地说:“看来,我要请你做模特了。这个感觉真好呢,你看!”
蒙婉彤偏过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轻笑:“曼玲姐,这么丑你还说好看,你是爱屋及乌吗?”
“哪里丑?我们婉彤多好看。”钟曼玲笑着,收起手机,拽出一只杯子,倒上矿泉水喝了一口。
隔壁的咖啡厅里的放送出一曲香颂——婉转低回的《玫瑰人生》,蒙婉彤递过一杯杏仁咖啡说:“其实这样的午后,最应该下一阵微雨,然后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撑起一把红色的雨伞,走在灰冷的河堤旁,低吟一曲《玫瑰人生》。”
“这意境不错,哪天下雨了,你给我当模特去,正好让我练练最近学的摄影技巧,照片拍好了,没准还能把你做成咱们咖啡厅的形象代言人。”钟曼玲满眼放光,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个曼妙的画面。
“还是算了吧,难道你我还会有麻雀变凤凰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蒙婉彤拍去钟曼玲伸过来的手,嗔笑。
“作为一个热爱生活的,又有点艺术气息的人呢,就算自己不做梦,就算把这世间看得再透彻,再众人皆醉我独醒,也要给人类编制一个美好的梦境,让他们还有梦可做,这是职责所在。”一丝孤独的神情在眼底一闪而过。钟曼玲随即又说:“好在你我不会深陷其中。”
还要继续说下去,却发现一向微笑的蒙婉彤,脸色变得苍白,笑意从脸上瞬间隐去。
顺着蒙婉彤的视线,钟曼玲回过头去,看到门口有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逆着光,看不清面容,阳光倾泻在他的发梢和肩上,有着淡淡的光晕,让人感到暖暖的,却又有些不真实感。
再次回看蒙婉彤,紧握着咖啡勺的手泄露了她的惊悸。
是啊,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在几个不同的地方都遇见了他,这一定不是什么巧合。蒙婉彤深吸了口气,笑容习惯性地又隐约浮现,低头继续将研磨好的咖啡粉倒出来,仿佛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
那道身影在看到蒙婉彤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后,停住了脚步。
见状,钟曼玲从高脚凳上下来,迎了过去:“先生,现在是休息时间不营业。”
在说出拒绝的话时,钟曼玲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醒目到有些面熟,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转念,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僵住,钟曼玲看向蒙婉彤,一脸的不可置信。
蒙婉彤因为上两次的相遇,这次感觉云淡风轻了许多,君邵阳看到蒙婉彤转瞬恢复的笑容,心下莫名一阵烦躁,以前是讨厌她飞扬跋扈的笑,现在的她这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笑更加讨厌。蒙婉彤笑也就罢了,连对面这个女人也笑得那么嘲讽,他皱了眉:“我什么都不需要,就在这里等朋友。”说着坐了下来。
钟曼玲疑惑的看了看君邵阳,坐回高脚凳,目不转睛地盯着蒙婉彤。她的手仍在拨弄着咖啡粉末,但显然是无意识的。
蒙婉彤已经陷入了沉思,一别十年,远离了京城,远离了年少时光。不是不曾回忆的,但那些年少时的回忆已然成了剧毒,虽然被意志压制住,但无药可解,一碰到回忆中的男主角,立即毒发出来,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