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微蒙蒙亮,若非有守夜人的提醒,这天气几乎不能分辨时辰。
白日里,总是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何时能见到久违的太阳。
昨日的衣裳已经完全湿透,谢卿容今日换了一身简单的便装,黑色小短劲装,长发完全盘起来,一根木簪简单的簪着。
素颜朝天,清清爽爽的模样,却也难掩她绝色的容颜。
撑着一把天青色油纸伞,步履从容,眉眼清冷,仿佛漫步在雨中。
林沐也是一身便装落后于谢卿容半步左右的位置,不紧不慢的跟着。
“王妃,还有多久?”林木问道。
“快到了。”谢卿容答道。
幸好昨晚自己将南平地图仔细的看过一遍,将这些道路都记下来了,不然今日,怕是也要找很久的路才能找到决堤口附近。
很快,河堤口便到了。
巨浪一波接着一波,洪水如飓风不停翻滚着,拍打着大坝,前几天刚稳固的大坝,面对着汹涌的巨兽,渐渐失去反抗的能力。
谢卿容找了一处高地,站了上去,面对眼前不停冲击着她的一幕,面色沉静,眼底深处却有深深地担忧。
这样的天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如果再来一场暴雨,那么这个河堤一定会垮。
谢卿容转身望向身后,雨雾中那些房屋的影子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她却不敢想象。若是洪水冲破河堤,这些万千百姓,要怎么办。
整个南平城已经满目疮痍,再也经不起第二次的冲击。
谢卿容稳了稳心神,嘴唇却有些发白,“林沐,我们回去吧。”
“王妃,您还好吧?”林沐见到谢卿容发白的嘴唇,以为谢卿容身体不舒服,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林沐,南平,已经经不起第二次了。”
谢卿容压下心头的情绪,对林沐说道,只是,话语中还是带了那么一点凝重的味道。
闻言,林沐心头也有一些沉重,确实,正如谢卿容所言,如今的南平,还能这样勉勉强强存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卿容和林沐回到县衙之时,轩辕宸带着卢大人和长孙文轩还在外面视察。
长门巷,雨水不停拍打着地面,水滴汇聚成水潭。
卢太守一手撑伞,一手掀起自己的官袍衣摆,防止有水溅到官袍上。
“宸王,这里是长门巷。这场暴雨还未来临之前,长门巷可热闹了。下官闲着无事的时候也会带内子过来这里逛逛。”
卢太守似乎是想起了从前与爱妻一起闲游的乐趣,眼角的每层褶皱都泛着甜蜜的笑意,然而下一刻,却叹了一口气。
“如今,这副样子,一言难尽啊!”
轩辕宸抬眼望去,还能见到这些林立的店铺两旁挂着破旧的灯笼,灯笼上的纸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很显然,是被风吹雨淋的。
轩辕宸勾了勾唇,冲淡了眼角眉梢的冷意,“卢大人不必太过担忧,总有一日,这长门巷,会恢复成往日的风光模样。”
卢太守愣了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眉开眼笑。撑着伞快步跟上已经走远的轩辕宸和长孙文轩两人,也顾不上被雨水溅到的官袍。
“叩叩。”
长孙文轩敲响了一扇十分破旧的木门。
好一会儿,木门“吱——”的一声从里面打开来。
一个穿着有些破旧衣衫的老妇人探出头来,面容十分憔悴,声音沙哑,“请问几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长孙文轩瞧着老妇人的面色就有些不对劲,怀疑老妇人应该受凉了。
这时候,卢太守从轩辕宸身后探出头来,说道:“老人家,你可识得本官?”
老妇人有些老眼昏花,仔仔细细的将卢守义瞧了个遍,才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十分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南平太守。
立刻激动地就要下跪,被卢太守扶住胳膊,忙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本官找你有些事要问,可以请我们进去吗?”
“可以可以,进来吧。”说着,让开了身子,请卢太守进去。
卢太守见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路,颇为不忍心,便上前扶着她慢慢走向里厅。
到了里厅后,长孙文轩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朝老妇人抱歉的行了一个礼,“失礼了。”
便将手帕包住老妇人的手腕,开始切脉。
果然老夫人的脉象显示十分虚弱,是寒气入体的征兆。
“老人家,您这几天身体有些受凉,要注意保暖,不然会生病的。”长孙文轩叮嘱道。
老妇人眉眼带笑,似是十分喜欢长孙文轩,笑着点点头。
确实长孙文轩,天生就长了一张会骗人的脸。通身君子如风的气质,脸上时常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这样的人,最容易讨老人家的欢心。
于是,这了解情况便交给长孙文轩了。
然而,还不等长孙文轩问话,那慈祥和蔼的老妇人便先开口了,“你们不必问了,我啊,虽然是个老人家,但是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卢大人哪,民妇已经是一个行将枯木的老妇人了,不要把那些物资浪费在民妇身上了。
民妇只希望啊,这雨能早点结束,这南平城能够早日恢复往日的生机。也希望大人呀,不要再生烦恼了。这南平城,若是没有大人,怎么会一日比一日繁华。”
闻言,卢太守的眼眶有些红,这年来,他虽然不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但至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一心为百姓着想。
他觉得自己作为南平城的父母官,为百姓做的这些,是他的职责所在,却不曾想到,会被这样关心挂念。
长孙文轩和轩辕宸两人听了老妇人的一番话,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等到轩辕宸将这附近的街坊都视察完之后,这才重新打量卢守义。
南平城的太守。
虽然收到的密报中对于南平太守的介绍只有只言片语,但是轩辕宸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知道此刻,他才知晓,这个太守真的做到了一个父母官的职责。
等回到京城,这些事,他都会一一禀告给父皇,父皇心中自有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