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烟冷哼一声:“既然入了我陈家的门,就要守我陈家的规矩,今日这丫鬟代你受过,你若真可怜她,就该知道往后怎么做!”
此时,管家去请王大夫已经回来,进门先到沈如烟身边回禀:“太夫人,王大夫来了。”
沈如烟扫了一眼屋内,这才大手一挥:“行了行了,都下去吧。”
屋内的人逐渐退出去,被掌嘴的丫鬟已经意识模糊,被几个下人粗鲁地抬了出去,袁玉英担心便想跟过去看看,不料被沈如烟叫住。
“你就留在这吧,好生照料鸿宇。”
“玉英知道了。”袁玉英答道。
这时屋内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色长袍马褂,外衬丝绸裹面,其上绣着仙鹤纹饰,边角上用金线勾勒,在穿衣上极为讲究。他手里提了个药箱,身后还跟着几名小厮,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的江湖郎中。
王太医全名王善喜,是宫中在太医院任职的太医,只是彼时太医院内斗严重,他在宫中没有倚靠,处处受人排挤,陈家给朝廷供应药材,知晓了这位王太医的处境,便不动声色地将人拉拢了过来。
“王太医。”沈如烟主动笑着打了个招呼。
“大奶奶。”王善喜也笑着回应道。
沈如烟的贴身丫鬟莲碧伺候茶水,他摆摆手说:“不必了,救人要紧。”
说完他直接坐到床边的板凳上,搭脉看诊,动作十分自然流畅,似是常来给陈鸿宇看病的样子。
“王太医,鸿宇的病?”沈如烟摩擦着手里的珠串,面色如常,言语间的急迫却透露了她此时紧张的心情,袁玉英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听着,心想也只有这一刻,陈家的这位老人才会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
王太医把完脉,看了沈如烟一眼,沈如烟晓得他的意思,摒退了屋内服侍的丫鬟下人,只留袁玉英一人。王善喜这才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套梅花针,对准陈鸿宇的穴位刺了下去。梅花针指的是针灸的一种,由五根或七根针结成丛针,弹刺皮肤经络穴位,达到祛除病症的效果。
施针刺穴是一件颇为谨慎又耗时的疗法,沈如烟这些年打理陈家,心力耗损十分严重,眼下便有些累了。王善喜也看得出来,出言相劝:“太夫人去休息吧,大少爷只是饮酒受风引发了旧疾,施针过后休息调养一番便可,您先歇息吧,不必在这熬着了。”
沈如烟点点头,袁玉英连忙过来搀扶着她:“祖母,我送您去休息吧。”
“不用了。”沈如烟语气稍缓:“你留在这照顾鸿宇吧。”
那天夜里袁玉英在一旁伺候着,到后半夜时,王善喜收针,示意她不必相送,便带着药童离开了。而袁玉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着仍在昏迷中的陈鸿宇,眼睛不敢合一下,她看着黑暗中东边的天空一点点亮起来,最后房间外传来几声响亮的鸡鸣,她低下头流了一滴眼泪,她的大婚之夜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早饭时,袁玉英仍旧在房间内给陈鸿宇打水擦脸,有丫头过来请安:“少夫人,大奶奶教您去用早膳,这边交给我吧。”
袁玉英本想推辞,但想到这是她嫁到陈家的第一顿早膳,还是不要缺席为好。她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丫鬟:“行,那这就交给你了。”
袁玉英赶到膳房时,房间并没有多少人,只有沈如烟、陈连英还有几个伺候的下人。
“祖母。”袁玉英规规矩矩地请安。
“不必多礼,坐下吧。”
下人把板凳抽出,又给袁玉英准备好吃食,她自小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在陈家更是小心翼翼,只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曾祖母,你怎么又把她叫来了,我不想和这个女人一起吃饭!”
叫嚷的正是之前在拜堂时跳出来咒骂袁玉英的男孩,他是陈鸿宇与前妻留下的孩子,名为陈景琦,是长房一脉的独苗,颇受沈如烟疼爱。
“景琦,坐下吃饭!”沈如烟安抚跳到她身边的陈景琦:“日后她就是你母亲,不得无礼。”
“我娘姓沈不姓袁,我就是不要和她一起吃饭!”陈景琦哭喊道。
沈如烟冷了脸色:“胡闹!”她摆了摆手,吩咐下人把陈景琦带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她和袁玉英两人吃饭,袁玉英沉默片刻,咽下心头的苦涩,慢慢说道:“祖母,景琦尚小,以后自然会懂您的苦心。”
沈如烟看着她笑了笑,别有深意地问道:“我的苦心,你可看得明白?”
袁玉英被那双眼看得心惊,慌忙回应道:“祖母放心,我定会待景琦如同亲子一般。”
“袁家出来的丫头,我自是放心的。”沈如烟满意地笑了笑,重音落在袁家两个字上,继而慈眉善目地对袁玉英说:“昨个的事情,委屈你了。”
“祖母千万别这么说,都是玉英应该做的。”
这时管家陈立进来走到沈如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沈如烟变了脸色,也不管袁玉英,直接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