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陈训正分析道:“新军所以称为新,是因为其不同于旧式军队而接近于现代化军队的建制。首先,士兵的选募标准比较严格的。新军由于是“仿照西法”编练的,采用的是新式的洋枪洋炮装备洋技术,因而需要一定的文化知识。招募新兵时,对于知识分子入伍,往往优先录取。其次,新军的将领,主要是依靠国内各式武备学堂的毕业生以及官费派遣出国的留学生充任。”
此时陈馥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听到这,发表自己的见解:“当清廷废除科举制度,代之新式学校以后,秀才当兵,已成普遍现象。许多人是在失学又失业的情况下被迫投军的。所以他们不满清王朝的腐败统治,强烈要求改变现状,又由于他们有文化知识,能读书看报,思想较敏锐,易于接受革命的宣传。”
陈训正看向陈馥,示意她继续说,陈馥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些军官,基本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在革命潮流激荡的年代,对于帝国主义的侵略是愤慨的,对于清王朝的腐败是不满的,有着改变现状的强烈要求,易于倾向革命,发挥先锋和桥梁作用。”
她说到这里,陈训正接过她的话:“但是,新军毕竟是清政府直接控制下编练出来的一支反动武装。清政府对它极端重视,对它的思想控制是十分严格的。要使新军转向革命,就需要革命党人去宣传、组织、争取,启发他们的政治觉悟,把他们蕴藏在内心的反抗要求,上升为自觉的革命行动。新军之所以能够向革命转化,是与革命党人“深入虎穴”的宣传教育、争取引导分不开的。”
“这就与我们接下来要讲到的岳王会有关。”陈训正指向挂在墙上的地图:“早在1905年,岳王会在芜湖、南京、安庆沿江一带便把争取新军作为自己的工作重点。”
章述洨起身走到地图边,手指定格到安徽省上:“岳王会1905年成立于安徽公学。1904年李光炯把旅湘公学迁到芜湖,易名为安徽公学。为了把这所学校办成培育革命种子的园地,李光炯聘请了不少著名革命人到校任教。其中有光复会员、华兴会员和安徽革命志士陈独秀、柏文蔚等人。”柏文蔚在亲撰的《五十年大事记》中记载,‘聘请教授,有精于汉学之刘光汉,改姓名为金少甫,组织黄氏学校,是专门从事暗杀者。余与光炯诸友,皆歃血为盟加入团体。旋以反清革命,徒众宜多,主义虽定,宣传宜广,又于中学及师范两校以内,集学生之优秀者联络组织,成立岳王会。盖岳武穆抵抗辽金,至死不变,吾人须继其志,尽力反清。此种组织陈仲甫、常恒芳诸君皆最重要分子。
陈训正点点头:“自徐锡麟通同志和秋瑾同志相继就义后,清廷大肆搜捕革命党人,常恒芳避走怀远,现在岳王会的领导责任落在熊成基和范传甲身上,两人时刻准备发动起义。”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有人问道。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保存实力。”陈训正面向陈馥说道:“陈馥同志,你身份方便,这段时间就需要你留意和搜集情报了。”
“你放心,我保证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陈馥说。
她说完看了看窗外,木莲树上又长出了细小的花芽,春天又要来了。
这一年陈馥变得异常忙碌,她以善良阔太的身份游走于宁波城的各大商会、社会组织,热心于公益,无论是衙门、百姓还是社会人士都对这个中年女人十分敬重,陈馥也因此为陈训正等人搜集到了众多重要情报。
1908年秋冬之际,满清政府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11月14日,皇帝爱新觉罗•载湉驾崩于涵元殿,而后仅隔一天,11月15日,太后叶赫那拉杏贞亦病死,寿73岁。
宁波城比往年冷了一些,陈训正、赵家艺、章述洨等人再次汇聚到陈馥的小楼中,陈馥手中拿着一沓手写的资料,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娟秀的字迹。陈馥把资料分发给众人,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今年秋始,清政府调集南洋各镇新军于安徽太湖会操。岳王会本计划趁省城空虚,举行安庆起义。其起义思路是‘如能攻开省城,据有重地,再连夜直赴太湖秋操演习地,得两镇兵队,直行北上,则势必如破竹。”
众人见资料上不仅有字迹,还有工整的军事分布图以及官员分布图,不禁对陈馥投去敬佩赞叹的目光,陈馥则继续说道:“此时安庆的革命力量,分布在新军中充任中下级军官佐的有六十一标三营管带冷、六十二标二营管带薛哲、炮队队官熊成基,范传甲、易桂安、张劲夫等均在各营充任目(排长)。他们在安庆三祖寺杨氏试馆内设立一个特种机关,专事指挥起义的准备工作,岳王会先推冷任指挥,薛哲为副指挥。因范传甲赴南京联络第九镇新军响应的时候,泄漏了风声,两江总督端方遂委派其心腹余大鸿来安徽监视新军,逮捕了冷,并把倾向于革命的三十一混成协协统顾忠琛撤职,改由余大鸿接任。与此同时,清政府又派了阴险狡诈的朱家宝任安徽巡抚。在岳王会筹划起义时,清政府也正在计划对策。朱在赴任前在南京与端方商讨整顿安徽新军办法。朱到安庆后即在城内周密地布置防范,对参加太湖秋操的新军进行严格审查,新军中的革命党人几乎全部被留在安庆,因而太湖起义的计划无法实现。岳王会在冷被捕后,公推熊成基为全军指挥。”
将近日来打探到的革命信息说完,陈馥便没再说话,房间里沉默下来,众人皆在思考,又一位革命战友被逮捕,难道推翻满清朝廷真的就如此艰难吗?都说为革命奋斗,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然而这血要流到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