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馥看着陈修良年轻而又坚定的脸庞,沉默了许久,吐出一口气说道:“好,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万事小心,在新学校建成后准时回来报道。”
“我知道,您放心。”
第二日陈修良便出发了,陈馥一路送她到车站,看着她的身影随着轰鸣声渐行渐远,这位坚强的革命姆妈忍不住落泪,陈维真在一旁搀扶着她,一向沉稳的声音里也充满了不舍:“姆妈,修良一向机敏聪慧,我相信她定会平安归来的。”
陈修良在出发去上海之前,先乘车来到镇海,被她视为至交好友的朱枫的故乡。朱家憩园,依旧是熟悉的竹篱假山,小桥流水,只是这如画的风景再美,也驱不散离别的伤感。
守门人告诉朱枫,门外有客求见,自称是她的至交好友,朱枫是怀着欣喜的心情一路小跑而来的,她欢呼雀跃地跑到陈修良身边:“修良,居然真的是你,你来看我,我真是太开心了。”
“修良,自从学校停课后,父亲怕我难过,便又搜罗了许多典籍,就置于‘潇湘馆’中。”她拉着陈修良的手就要往里走:“这次我们两个又可以学文论点,谈论古今了。”
陈修良的意外到来,真的是让朱枫开心极了,只是这一次她是来告别的。
“朱枫,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准备去上海,去那里参加革命,此行前去不知前路究竟是何光景,但总归是伴随着危险的。”陈修良静静地说道:“所以出发前想先与你道别,若我平安归来,再与你品鉴文章。”
朱枫想劝陈修良留下来,上海是革命风暴的中心,她只身前往太过危险,可是她知晓陈修良追随革命步伐的决心,所以这些劝诫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心里想跟陈修良一起离开,去追逐梦想,然而她又没有摆脱家族的勇气和决心,所以这些话她也没有说出口。最终,她只是默默的目送她离去,心里带着羡慕、钦佩和祝福,一个人孤独地走回了憩园,走回了她们曾一起谈天畅聊人生的小楼。
陈修良初到上海,经由组织推荐去往上海国民大学当一名普通的旁听生,国民大学的教员大多是思想先进的共产党员,除了文化知识还时常讲解一些国外的革命理念和革命思潮,让她受益良多。
陈修良还积极参加了学生会自行举办的游行活动,千百名学生浩浩荡荡地走在街道上,她站在队伍不起眼的角落中,身边有年长的学姐主动传授经验。
“适才,我看你有些跟不上大家的节奏,可是新人?”
陈修良在宁波早已有组织示威游行的经验,但却是初次接触上海这种大规模、成体系的,分工明确的学生游行,所以倒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嗯,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游行。”陈修良点点头。
“那我先来给你普及几点注意事项,你记着点。”女学姐耐心说道:“首先我们是和平游行,一定要避免与他人发生暴力冲突;其次主意保持队形,不要和队伍走散;最后遇到突发紧急事件莫要慌乱,听从指挥安全撤离。”
这些看似普通的言论或许是无数支持革命的学生用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陈修良听得十分认真,最后郑重地说:“谢谢你。”
“不必道谢,只有团结一切力量,中国革命才能走向胜利。”
陈修良晚上回到宿舍时给朱枫写信。
“朱枫,来到上海后我方才知晓我们过去在宁波的革命方式有多落后,我所在的上海国民大学会规律性、纪律性、自发性地组织学生进行和平游行,其他学校也是如此。街头的百姓会主动为游行让出道路并且跟随游行队伍,为宣扬革命思想尽一份力,这让我感触颇深。人民群众才是党和革命最坚实的基础,若群众心之所向,不愁大事可成,在上海的这段时间,让我对中国革命的未来充满信心。”
而在信的末尾,她终于下定决心,向这位至交好友发出了邀请:“朱枫,我真心希望你能来这里亲眼看一看,感受一下中国革命的生命力。”
朱枫收到陈修良的来信后,经过了一番思想挣扎,最后她决定要遵从内心的意志追随陈修良的脚步。那天下午,她跪在父亲的书房门口,郑重地说道:“山河破碎,女儿虽力量微小,但心向革命,望父亲成全。”
“去吧,万事小心。”
就这样,朱枫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踏上前往上海的火车,而此时陈馥为重建学校的事情奔走筹划,已经有了重大进展。程前言而有信,派人将资金准时送给她,陈馥有了资金傍身便开始四处打听房子的事情,恰逢隔壁的小楼对外出租,陈馥立即同房主见面详谈,第一时间将房子租了下来。
校舍的问题解决后,陈馥将地委机关的各位同志召集到自己家中开会,探讨各位党员同志在处理党内事务的安全问题。
“启明女中被封,不仅是对我们革命步伐的沉重打击,同时也是一次响亮的警示。”陈馥分析道:“女中的真实作用不仅是一所学校,同时也是组织开展革命工作的地委机关,所以务必要注重安全。”
“姆妈将新校舍的地址选在小楼旁边是否别有安排?”作为校长的赵钵民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疑惑。
陈馥走到房间的一侧,敲击墙壁说道:“这里的建筑并非独立的,而是彼此相连的,新校舍同这个房间其实只有一墙之隔,我准备将这面墙砸通,安置一道可通行的门,并在两面加以掩饰,以备发生事故时,大家可以通过这里撤离。”
陈馥的计划可谓十分周全,然而却还是有人第一时间反对。
“不可。”潘念之十分激动地说道:“此举万万不可,若是我们身份暴露,岂不是会连累姆妈!”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纷纷点头,认为此举会对陈馥的安全造成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