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玖月？”低沉的声音唤醒了回忆中的玖月，她看着眼前的两人愣了愣，歉意的笑起来，“抱歉，老板，我……走神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礼貌的笑，“不妨事，让林总监加班应该是我抱歉才对。”
玖月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乔总，这是上次你给我的项目资料，我的意见做了批注，这部分是项目调查了解后的基本评估。”
她把几沓打印好的文件递给西装革履的男人，递给他之前她特意检查了一遍，怕在楼梯间放错了页码。
他叫乔文谦，是老板刘东的老同学，国内著名风投企业的领军人，玖月就职的ZA公司是全球零售业中的佼佼者，ZA国内经营权就是乔文谦帮着刘东拿下的。
他常常来拜访，玖月跟他见过几次面。
乔文谦接过文件仔细查看，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玖月，眼里混着惊讶和赞赏，“那么详细！”
玖月微微的笑，没说话，乔文谦仔细阅读材料的空档，她站起来满上了他的空茶杯。
“新零售……”乔文谦的目光在玖月的标注上徘徊了好一会儿，带着疑惑抬头看她。
这个项目其实只是个普通的电商项目，不算什么新兴科技，按理说是不符合投资条件的，他之所以会把资料发给刘东参考，是因为项目里有一个“极致物流”的环节，他觉得有点意思。
而玖月在一旁的标注，他更感兴趣。
玖月笑着点点头，“新零售。”
乔文谦没说话，玖月笑着往下说，“现代营销里，’品牌’概念已经逐渐被淡化，相应的，营销概念也要更新换代。从消费者的角度出发，’体验’才是最关键的，除此之外，能否真正解决问题，成了消费者们选择的第二指标。”
“何为体验？”
“对产品的体验、服务的体验，方方面面的体验。”
玖月的指尖在他手里的资料上轻点，“乔总，如果您投资了这家企业，仅凭这条’极致物流’决策，它就足以成为电商企业的龙头。”
乔文谦微微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对于网购消费者来说，没什么比下单之后快速收货更让人愉悦的事了，这就是对于’便捷’的体验，除此之外，’快’还解决了消费者的急性需求问题。在我看来，这家企业您不仅要投，还要多多的投！”
玖月从手里抽了另一份文件给他，“OTO不是新概念，却是个有用的概念，’体验’是策略，’快’才能成为制胜法宝。从运营上来说，取消各地仓储，转而投资社区商超门店，店就是仓，店仓一体不仅能把’极致物流’发挥得淋漓尽致，还能衍生出一条新的产业链，例如生鲜。”
“这当然会增加您的投资成本，可是相信我，对于丰厚的盈利和投资转化率来说，那根本不值一提。”玖月把一叠装订好的资料再次交到他手里，“因为……我已经大致帮你算过了。”
乔文谦看着面前的资料一怔，快速接过，越看越惊讶，这哪是“大致”，除了原数值是估算之外，几乎所有层面的数据她都帮他整理好了！
他抬头，目光在刘东和玖月脸上徘徊，“刘总，你究竟从哪里找到如此优秀的员工？我可以五倍薪水挖走她吗？”
“那不行！”刘东一脸的护短，“没了玖月，ZA不至于垮，可也离垮不远了！”
玖月垂着头笑，被人肯定和认可她很受用。
结束了加班，玖月背着包站在大楼门口，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竟一点也没听见，她的车碰巧送去保养，她只能往大楼边上挪一挪，加入了躲雨人群的行列。
一辆豪华轿车稳当的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乔文谦文质彬彬的脸出现在眼前。
“去哪，我送你吧？下雨不好打车。”
雨滴顺着车窗往下流，打湿了皮质座位的边缘，玖月没矫情，拉开门上了车。
“谢谢！”
摇上车窗，空气流动的速度仿佛都慢了下来，大概因为车太过高级，连空调都是静音的。
密闭空间里，乔文谦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传入了她的鼻息，她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刘东喊你……玖月？”乔文谦的手随意的搭在车窗上，随口笑着问。
“嗯，我叫林玖月。”
他轻轻点头，转头看了她一眼，“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至少听起来不太生分。”
“当然。”玖月笑着点头，乔文谦的温和让她有些意外。
能走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大多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还带着点点的目中无人，她跟很多这样的企业老总打过交道，他们往往都很傲气。
可乔文谦，看起来就像他的名字，谦逊有礼。
乔文谦淡淡的笑，“玖月……有意思的名字，听起来不错。”
玖月垂着眼笑，回忆里初相识的时候，也有个人这么说过，相识又分别，竟已是十二年过去了，她已不是回忆里那个她，那他呢？
她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思绪乱作一团。
“总监，这是上个季度的报表。”
“好，放着吧。”
助理小妹恭敬的把报表放在玖月桌上就转身离开，玖月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网页微信。
“下周五之前你回得来吗？”她发送了消息，是一串英文。
“回不来！”
“你不是说那个团周二就结束了吗？你不跟团一起回来？”
“有个事儿逼晚上出去遛弯儿的时候挑事儿被打了，行程有变，大概周四才能结束。再说了，我好容易回来一趟，我不得去看看我爸妈？不得去商场买个够？不得给我没良心的宝贝带几个包几套化妆品？便宜好几大千呢！”
玖月看着屏幕上忽然发来的一串中文笑出声来，她快速的回复信息，“你好好说话，看你这京片子说的我心慌！”
“……你变了，你不是我的宝贝了。”
“……你真是够了！”
玖月笑容满面的打字，手机忽然响起来，她瞥眼一看，是顾米，她嘴边的微笑淡下来。
“米米。”
“玖月，你在忙吗？”
“还好，你说。”
“倒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下周的同学聚会你去吗？”
玖月把而后的头发别了别，拿起笔放在指间挨个的转，轻咬下唇，没说话。
往年的同学聚会从未有人知会过她，她回家偶遇顾米的时候也会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可今年却大不一样。
似乎因为程然的归来，所有人都想起了当初那个“笑话林玖月”。
电话里没有动静，顾米有些尴尬，“玖月，我是想告诉你，程然回来了。”
玖月的心一顿，“我知道。”
“啊……你知道啊……”顾米讪笑起来，“你们也那么多年没见了，你应该也很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吧？”
玖月不想把心事告诉顾米，可她不得不承认，顾米说的是事实。
她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好不好，快不快乐。
她很想知道。
可那三年的灰暗却让她望而却步，她用了很久才走出来，她不知道她的内心是否已经足够强大到再回头去面对。
面对程然，也面对曾经那个懦弱的自己。
“玖月……你在听吗？”
“我在，我在听。”她在心里轻叹口气，“我还没有做决定。”
“哦……那好吧。”
尴尬的气氛在电话两端蔓延，玖月借故说还在忙挂了电话，起身走进了卫生间，在那里度过了一根烟的时光。
洗手台边，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精致的面容得体的妆，温柔的卷发柔顺的躺在她的锁骨上，整个人说不出的优雅风情。
她无奈的笑起来。
林玖月，你思考了那么久，像是你真的可以对程然说出个“不”字一样，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学会如何对他说“拒绝”了么？
很显然，你没有，否则，你当即就应该拒绝他的，不是吗？
怎么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如既往的乱了心神。
既然有了答案，那就跟着心走吧，再不堪，也是要去面对的。
割舍不下，那就勇敢面对吧。
抽了张纸擦干手，她离开了卫生间。
带着淡淡烟味回到办公室的她从一阵香氛里走过，却遍寻不着她的薄荷糖。
“是在找这个吗？”乔文谦带着淡淡的笑站在她办公室门口，手上拿着她的薄荷糖盒子，一身剪裁合度的西装，一副文质优雅的模样。
玖月看着糖盒一愣，“怎么会在你那儿？”
乔文谦把糖盒往空中一丢，玖月稳稳的接住。
“上次掉在我车里了。这个牌子的薄荷糖……现在不好买了吧？”
玖月拿出一颗熟练的丢进嘴里，笑起来，“谢啦！”
乔文谦带着兴味的笑走进她的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玖月一愣，不解的看向他。
“你这个人可真是不见外，我们已经熟到有糖都不客套的分享一下的地步了吗？”
玖月一愣，有些意外的笑起来，拿起糖盒抖了一颗在手心里，递到他面前，“堂堂一个大总裁，还做讨糖吃那么幼稚的事！”
乔文谦毫不客气的接过糖丢进嘴里，“大总裁又不是机器人，怎么就不能讨糖吃了？”
“能，当然能！”她绕到椅子上坐下来，电脑屏幕上的微信显示有30条信息，她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快速回了条信息，目光看向乔文谦，“乔总今天有何贵干？”
乔文谦在她办公室里缓慢的踱步，神色却很认真，“昨天你给我的提议我觉得很有参考价值，只是有几个小细节我还想跟你商讨一下，所以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找你去看看市场。”
玖月看着桌上堆成山的文件想了想，狡黠的笑，“开工资的吗？”
乔文谦一愣，低声笑起来，“任君开价。”
玖月满意的点头，“既然是挣外快，那当然要找周末，只是……”
玖月微微皱眉，乔文谦看着她，“只是什么？”
“只是周日晚饭的时间我要留出来，我答应要回家陪父母吃饭的。”
乔文谦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行程，点点头，“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