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开向老宅,越是靠近,车厢里的气氛越是安静的诡异。
苏婧宁只听到陆霆深提到夏暮雪,联想到婚礼席上陆老太爷和陆霆深父亲的反应,猜测到了其中大概。
作为上流社会的顶级豪门,陆家的家事一向是各大媒体捕风捉影的主要对象。
其中陆霆深的父亲陆明业的桃色绯闻,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外人都知道陆氏集团总裁陆霆深,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么多年来,陆董事长家中红旗不顾,外面彩旗高飘。上一次媒体大肆报道的版面就是春节跟拍到陆董事长长住外面陪着情人和小儿子,甚至有传闻,陆霆深陆氏集团总裁之位不保,一度造成陆氏股票一定幅度大跌,直到对外不问世事的陆老爷子敲着拐杖出来,拎着五十好几的儿子当媒体面澄清作保证,不会在陆霆深无过情况下,让陆氏集团总裁之位易主。
可是明眼人哪个不知道商场如战场,一步一个陷阱坎儿,哪个领导者敢保证自己在位做的每项决策百分百不出任何错误。
一旦有机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这项保证无异于一纸废话!
陆董事长养的外室母子也是抓住这个机会,眼巴巴就盯着陆霆深,就算他不出错,那个精明女人也硬生生吹枕边风把小儿子插入陆氏集团,出谋划策地拐着陆董事长给自己亲儿子设坑。
近年陆氏集团董事长和他的总裁儿子不合的新闻屡见不鲜,父子关系越发的僵硬。
同为女人,苏婧宁搞不懂男人商场上的弯弯道道,只是看着身边强撑着脸色苍白的王丽蓉,木然的眼神全然没有了这些天的轻松和灵活。
她握住王丽蓉放在身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收紧,紧抿着唇没有出声,却在王丽蓉看向自己时候,清亮的杏眸表达着坚定的支持。
“放心。”王丽蓉放在另一边的手搭上她的手背,眼底有着淡淡的释然。
二十几年过去了,那个女人的儿子都跟自己儿子一般大了。
若不是陆明业当年看在她娘家那边的门庭身份,隐瞒了那个孩子的出生年月,比陆霆深改小了一岁,现在外人眼里,这陆家长子的身份指不定是谁呢。
想她曾经在最好的年纪揣着天真嫁给那个男人,陆明业却在她十月怀胎时候,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恩爱,甚至生下的孩子都只比陆霆深小2天。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产房门口强忍着阵痛等他来,大滴大滴的冷汗从头上脸颊落下,一双腿撑着硕大的肚子倔着脾气,不等到他坚决不生,直到浑身冷汗湿透了,羊水破了混着顺腿往下流,她被医生护士强行抬着进了手术室做剖腹产。
从那之后,直到她生下儿子醒来,一天两天的等,三天后,她的丈夫才一脸疲倦地出现在产房,匆匆瞥了她和儿子一眼,接着又是一连消失一个月。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时候她丈夫抛下她,在陪别的女人坐月子。
女人嫁人时候有多少憧憬,在日渐消耗的婚姻里,就会被不懂珍惜的男人伤的多彻底。
王丽蓉多少次被那个女人上门挑衅,她不争不吵,全程一副冷眼旁观那个跟她结发夫妻的男人有多冷心,欣赏着那个女人有多嚣张。
若不是陆老爷子健在,陆明业早就扶着那个女人和她儿子转正,把他们母子扫地出门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
王丽蓉从前可以无视她们母子争抢,陆家太太的身份,钱财,她对那个男人死心时候,这些就对她来说再也不值一分。
可他们这次明着作难她儿子,婚礼当场带着她原定的儿媳妇私奔,让全国上下媒体商界看她儿子笑话。
都说为母则刚,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
苏婧宁看着婆婆那双岁月浸染的眼眸里温和不复,多了一份坚守,自己也跟着打起精神,这趟老宅,怕是一场硬仗。
A市的丽水湾,位于整个城市的正东方向,别墅区四周环山绕水,整个城市充斥着商业现代化的钢筋水泥建筑,这里却难得保留了青山绿水的清净。
黑色迈巴赫引擎沉沉地发出一声偃熄地低吼,四方停稳车子,副驾驶的陆霆深下车为后座的王丽蓉和苏婧宁打开车门。
王丽蓉错开陆霆深扶她的手臂,自己下了车子,陆霆深伸手接苏婧宁时候,二人彼此视线交接,苏婧宁在他眼中看到了极为复杂的情绪,像是不愿揭开的伤疤,被迫摊开时候,布满红血丝的眼中那一丝凌乱仓促的意外还来不及习惯性掩饰。
“我会照顾好妈咪的。”
她跟男人道了一句,加快一步,在男人注视下,从身后挽住走在前面的王丽蓉手臂。
陆霆深看着相携着走进不远处高楣豪庭别墅大门的两个身影,坚毅的身影,随后跟上,为她们保驾护航。
陆家客厅,此时一派乌烟瘴气!
花瓶瓷器,茶具水杯碎片躺了一地,茶水泡开的普洱茶沫粘在墙上,沙发上,到处的狼藉。
苏婧宁挽着王丽蓉一脚迈进来,就被脚底下的碎瓷器片搁到脚底,脚上的高跟鞋一个不稳,身后立马多出一只大手,托住她纤细的腰肢,男人醇厚低沉的嗓音,手臂环绕揽着她腰肢站稳,“小心。”
“谢谢。”她侧首对男人扬起浅浅的弧度。
短短的小插曲,一行四人进了客厅,就看见坐在沙发正中拄着拐杖,气的吹胡子的陆老爷子。
他跟前,是被泼了一脸,挂着茶叶滴答水的陆明业。
陆霆深瞥向老爷子身边不断给他拍着背顺气的老管家顺叔,见顺叔眼神朝楼上示意他,陆霆深抬头,恰对上陆宇安靠在楼梯扶手上,身边是他四十多岁仍旧保养得仪,妆容化得比二十几岁小姑娘还要明艳的母亲。
苏婧宁并没有看到夏暮雪,陆霆深说她跟陆宇安一起回来了,不知道现在人是在哪儿?
“你给我滚,老子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我陆家不养背信弃义的东西!”
沙发上老爷子拐杖砸的大理石地板“咣咣”响,浑厚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久怒后的身虚无力,显得气息不稳。
“爸,我就是让宇安上个族谱,又没有让季兰跟着进门,丽蓉是我妻子,霆深是我第一个儿子,这个关系永远不会改变,您也不想第一个曾孙子生出来,跟了别人夏家的姓吧?”
夏暮雪怀孕了?
秦季兰折腾了二十几年都没有让陆宇安入了的族谱,现在凭着一个私奔的女人肚子里的种,就想大小两个一起进陆家,真当她王丽蓉这么多年不争不吵死了吗!
陆家从老爷子这辈一代单传,到了陆明业这里,名正言顺的也只有陆霆深这一个继承人。
人老了,总盼着多见几代后辈,含饴弄孙,陆宇安因为他母亲不得老爷子的眼,可是人活了七十多岁,夏暮雪肚子里的曾长孙,却让精明一世的老爷子眼红了。
老爷子眉头皱成一个死结,拧着解不开,拄着拐杖的手越发抖得厉害,内心也同样艰难地摇摆不定。
“谁说不会变?!”
王丽蓉清淡的嗓音,脱离苏婧宁挽在肘弯的手,稳稳地站在陆明业的面前,这么多年第一次近距离,正眼跟自己合法的丈夫面对面,“那个女人的儿子入陆家的族谱,那我跟霆深就从陆家的族谱里出来,从此以后,我们母子跟陆家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生老病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