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慧坐在了后座,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凌慕渊一直在喝酒,神色阴沉沉的,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静。
尴尬又压抑的气氛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
施明衍有些受不了了,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后座的女人一眼,貌似找不到可聊的话题。
沈佳慧交叠着放在腿上的双手,手心里冒了一层虚汗,明明那么有决心缠着这个男人,这会儿莫名的有些后悔上车了,但她不想退缩,咽了咽嗓子,出口就找了个特别拙劣的话题:“很抱歉,昨晚上我哥哥冒犯二少了。”
“确实够猖狂的,我要说没关系,肯定是假话……”施明衍眼角余光扫了眼凌慕渊,怎么想都觉得昨晚是一场猫戏耗子的游戏,他接着吊儿郎当的说道:“所以我把她毒哑巴了,相比她拿枪要爆我的头,我这算很温和了吧。”
其实那药效也就几个小时,他故意这么一说。
毒……哑巴了?
沈梦寒哑巴了!
凌家二少爷在江城的医术和名声都非常好,他救死扶伤,捐助了自己一多半的身家财产给基金会,帮助那些无钱医病的人,这样一个正义感爆棚的医生竟然会做出给人下毒的事!
想必他对沈梦寒的恨不会比凌慕渊少吧,沈梦寒被凌慕渊扣在凌家,还不知道这位二少爷是不是真的在给‘他’治病!
沈佳慧越想心底越发寒,骇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呼吸都不顺畅了,她想帮‘兄长’求情的,可嘴唇蠕动,硬是没敢提半个字,只默默地祈求,这俩位对沈梦寒的恨意,不要牵连到她了,她至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车内死寂了一瞬,一直没做声的凌慕渊忽然出了声,语调华丽丽的,透着几分讽刺的味道:“沈小姐果然比沈少聪明,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这句‘喜欢’让女人脸上染上了两抹绯红,心口突突的跳,一惊一喜的弄得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渊少放心,我一定能从我哥哥手里拿到继承权,渊少要是能出手拉沈氏一把,我一定不会让渊少吃亏的。”
“吃亏?”凌慕渊被这两个字逗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沈小姐倒是挺自信,一个千疮百孔的沈氏,加上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貌似怎么想我都挺吃亏。”
闻言,沈佳慧脸上那抹红晕退去,神色有些难堪起来,咬紧了下嘴唇,半晌才艰难的憋出句:“那是网络暴力,我是清白的……”
凌慕渊再次笑了,点了点头:“过了今晚,你可就不再清白了,而我不一定能帮到沈氏,相反的,我很乐意看见沈氏从这世上消失,沈小姐可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了……”沈佳慧抬起头来,看着副驾驶座上男人的后脑勺,眼中有隐藏不住的痴迷,她知道自己这不亚于是在跟恶魔做交易,可她真的没有后路了:“沈氏以前没少受你关照,沈家欠了你很多,所以我更愿意让沈氏落在你的手里。”
施明衍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儿,再次斜瞟了眼身旁的男人,他倒是真的很想知道,凌慕渊为了折磨沈梦寒,真打算睡了这女人?
真不知道这女人是蠢呢,还是太单纯了?就不怕被男人吃干抹净了不认账?就刚才这番对话里,某大少爷可没有半句要负责的承诺。
施明衍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后座的女人,无意间瞥见女人盯着凌慕渊的眼神里满满都是迷恋。
怪不得啊,原来这又是一只自愿扑火的飞蛾,他本来还想劝凌慕渊两句的,忽然张不开口了,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他还能说什么呢?
***
萧景阁
凌慕渊的另一处落脚点,里面环境十分优雅,复古的建筑风格,融合了现代的元素,一花一草、一砖一瓦都透着别样的雅致。
下车沈佳慧就被里面的建筑风格迷了眼,虽然她出生富贵人家,还是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似乎这个男人的每一样东西都奢侈的令人咂舌。
施明衍没下车,他跟进去做什么?总不能因为好奇站在一旁看自己兄长那啥现场直播吧。
不过他有些不能理解,慕渊把沈家这个女人带到这边来干什么?
慕渊偶尔会在这边处理一些公事、招待会见客户之类的,应该算是半个工作场所了,这边书房里可都是一些机密商业文件,就连他都很少过这边来,竟然把个沈家女人带过来了!
两瓶洋酒下肚后颈儿很大,凌慕渊下车的时候已经步履蹒跚,需要女人搀扶了,不过思维却非常清醒,还不忘给施明衍丢了句吩咐:“过去看看她,按时给她医治。”
施明衍秒懂了这个‘她’和这句‘医治’的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沈梦寒本来只是个小感冒,头顶上一点小伤,早就能退烧好转了,今早上他在药水里加了点跟感冒药起反作用的药,估计又开始发烧了。
他之所以‘助纣为虐’是考虑到今天是义母的葬礼,加上这个沈梦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脾气硬得很,为了防止她护妹心切而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去大闹葬礼现场,也只能让她继续病着了。
施明衍正想着那边的情况,保姆的电话打过来了:“二少,您忙完了吗?现在在哪里?”
施明衍不用想就知道了情况:“我马上过来,给她多喂点水。”
“好的。”
***
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回到凌家庄园快十一点了。
施明衍一进门,小保姆就急匆匆的迎了过来:“二少,她今天中午又开始发烧了,吃了药后稍微降下去了一点,晚上七点多体温升到了三十九度三,一直退不下来,您只给了早上和中午的药,她烧得一直说胡话,她……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啊这么严重?不会死在这里吧?”
“要是那么容易死就好了。”施明衍神色复杂,呼了口气,迈腿朝着楼上走去。
推开卧室门就听见床上的人意识不清的胡乱说着话,脸烧的通红,紧闭双眼,嘴唇干裂苍白。
“别打……我不敢了……母亲……别打了……我看不见……别把我关地下室……好黑……我怕……我不哭……我是男孩……我是男孩……不……我是魔鬼……是魔鬼……沈家快倒闭……快倒闭……我不要做男孩……不要……”
一声声一句句,如此的悲伤,透着无尽的绝望和惶恐。
这还是昨晚那个拿枪顶他头上的沈梦寒吗?
施明衍在卧室门口愣了好一会儿,听着女人的胡言乱语,在脑子里一点一点拼凑讯息。
昨天他把精神病院那女人和沈梦寒的血样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显示,那个被毁了容的老女人不是沈梦寒的姨母,俩人是母女关系!
那老女人名叫‘李玲’,沈天明找的代理孕母中确实有个女人姓李,叫李慧,死于难产,可这个李慧并没有兄弟姐妹,因此慕渊才对沈梦寒的姨母产生疑惑。
这个李玲被毁了容,从她手部的伤疤来看,是烧伤……
沈天明的前妻姓徐,名叫徐明珠,当年徐家一家子死于一场大火中。
难道慕渊怀疑,这个李玲的真实身份是沈天明的前妻,徐明珠!
床上的人忽然手脚乱挥,呼吸急促,胡言乱语的惊叫起来:“不要!不要!我不敢了!母亲不要!我是男孩……我听您话……”
施明衍猛地拉回思绪,三两步走到了床边,拿出温度计想帮她测下体温,却没想刚靠近就被她一把抱住了胳膊,嘴里唤着一个男人的名字:“楚凡……楚凡救我,楚凡……我好怕……陪陪我……”
楚凡又是谁?
这个骗子还真是一身的秘密。
施明衍想把胳膊抽出来,被她抱的死死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这可不是什么温柔大小姐,骑马射击,抽烟喝酒,男人会的就没有她不会的,他用了不小的力气才扳开她的手。
得了!也不用量体温了,直接配了退烧药,挂上了点滴。
“二少,您累了一天了,我来守着她吧。”
保姆见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那样子是打算等着两瓶药水挂完了,就知道某二少是刀子嘴豆腐心,气归气,恨归恨,对待病人一向都很有耐心,渊少却是完全相反的性格,绝对是豆腐嘴刀子心!总是保持着绅士风度,即便是侮辱人的言辞,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一种艺术的感觉,光是看那外表就能净化眼球,可这绝对是假象。
“我有话要问她,你去休息吧。”施明衍掏出手机,打开某某吃鸡游戏,面无表情的玩儿了起来。
保姆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皱眉说道:“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今天都昏睡了一整天……”
“烧退了就会醒,没你事儿,出去吧。”
保姆犹豫了一会儿,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一个小时左右,第一瓶药水挂完了,床上的人脸色逐渐变得正常起来,施明衍帮她换了第二瓶,伸了伸个懒腰,坐下来抱着手机接着玩儿游戏。
他玩儿的入迷,没注意到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皮,睁开一丝眼缝快速的扫了一眼周身的情况,等他听见响动,发现床上的人醒了的时候,一抹细长的身影已经近了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对方抡起手里的花瓶就敲在了他的后颈上。
“沈……骗子……”他只感觉脑袋翁的一声,接着天旋地转,双眼一黑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