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衍的这番话让她沉默了很久。
一身罪孽的她能逃到哪去?
这辈子只怕逃到哪里都不会得到安生。
“沈氏负债累累,沈佳慧强要了我的继承权,罪让我母亲一个人顶了,债让沈家几个女人顶了,而我,只要跟楚凡远走高飞就行,二少是这个意思吗?”
沈梦寒仰起头,十分费解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跟我谈这禽兽不如的条件的?”
施明衍脸色黑沉沉的,被女人顶的哑口无言,他确实没什么立场,只是,总觉得这个女人留在这里,凌家就会不得安宁,昨晚慕渊的反应实在有些不太正常,老爸就要出院了,要是知道沈梦寒是个女儿身,还不得气爆炸?
“你真特么是个祸害精!”
他从病房憋着气出去,在走廊上又碰见了沈家女人过来找沈梦寒被保镖拦住的画面。
女人双眼猩红,半癫狂的状态,扯着嗓子嘶吼着:“沈梦寒!你给我出来!我沈佳慧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一次次迫害我?你为什么就是见不得我好?你给我出来说清楚!沈梦寒……”
这跟昨天电视上的优雅端庄的大家闺秀简直判若两人,骂街泼妇不过如此。
女人这一闹,顿时引来无数围观,不少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沈梦寒!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你是想把我逼死是不是?你给我滚出来!”
俩保镖不客气的再次驱逐女人:“沈大小姐,请你马上离开,闹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另一个保镖冷冷的接话道:“你往你哥哥身上捅的那一刀可不轻,要不是二少,他早就见阎王了,你的情绪这么失控,万一他在凌家的地盘上出个什么事,我们可不好交代,他现在需要静养,不会见你,请回吧。”
沈佳慧已经被巨大的愤怒和恐慌占据了所有理智,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被凌慕渊的人‘请’出了萧景阁,把她所有的日用品都丢了出去,她问原因,那保姆告诉她‘是沈梦寒求的渊少,你走吧,渊少说把这边收拾出来,让沈梦寒养伤。’
继承权刚到手,银行的贷款还没拨下来,她若是被凌慕渊这么轰走了,断了这层关系,贷款的事肯定就黄了,那么庞大的债务,这是爸爸和沈梦寒都挑不起的一副重担,那她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她想过这样的下场,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会是沈梦寒断了她的希望,她有点措手不及。
“我要见我哥哥!放我进去!好,我不激动……不激动……”她浑身抖成了筛子,使劲儿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抓着其中一个保镖的衣袖哀求:“我只进去几分钟就行,就几分钟,保证不打扰他静养,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求你们放我进去……”
男人不客气的挥开了她的手:“请你马上离开!他不会见你。”
“他为什么不见我?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吗?我要当面问清楚!”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人掏出手机拍照录视频。
“姐!”
人群晃动,忽然挤进来一个女孩,女孩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头戴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怀里抱着个保温食盒,挤过去一把拉住了沈佳慧,压低声音问:“姐,你在这里闹什么呢?这可是凌家私立医院!”
沈佳慧一看是自己妹妹来了,没回答妹妹的话,指着她怀里的食盒,接着跟俩保镖说:“我和我妹妹只是进去探望一下病人,请你们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
保镖把沈佳珍怀里的食盒扫了眼,抬手指了指她:“你可以进去。”然后接着对沈佳慧说:“你不行。”
“为什么?”沈佳慧再次失控:“我妹妹可以进去,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保镖不愿意再跟她废话,冷冷的丢下句:“一个能往自己兄长身上捅刀子的人,放你进去,我们可没那胆。”
沈佳珍见她情绪这么激动,也不敢让她进去看哥哥,于是劝道:“姐,你好几天没回家了,妈妈也病了,你先回家吧,不要在这里闹了。”
“沈佳珍!好啊!你也帮他把我往死路上逼是不是?”沈佳慧目呲欲裂,激动的大口喘息,她抬手戳着妹妹的鼻梁:“这就是所谓的亲情,我们果然不是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大难临头你们都想踩着我各自飞是吧!没门儿!”
是沈梦寒,肯定是沈梦寒想害她!肯定是!人都是自私的,他就这样狠心的摧毁了她好不容易跟凌慕渊建立起来的关系,把她推到了绝路上,让她去抵挡翻天覆地的狂澜巨浪!
“姐!你胡说些什么呢!真是疯了!我懒得理你,你赶紧回家看看妈妈吧,你把哥哥刺伤了,我没敢让她知道,快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沈佳珍完全不知道她这是发的什么疯,看这样子是恨不得又往哥哥身上捅一刀似地,虽然没问原因,她也猜到了,哥哥肯定是想阻止佳慧做蠢事,所以才被佳慧刺伤的,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凌慕渊怎么可能拉沈氏一把?
没办法,她这姐姐一直都是这么的胸大无脑。
她没管了,提着食盒,忧心忡忡的往病房走,想着哥哥医药费的事,没发现前面有个人,一头就撞了上去,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满鼻息药味儿,抱在怀里的食盒差的掉在地上:“啊——”
她猛地抬起头,看清面前的人后,脸一红,急忙道歉:“对不起二少,我没注意看路。”
施明衍被这一撞,也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看了女孩一眼,转身就走。
沈佳珍急忙冲着他的背影说道:“二少,我哥哥的医药费,可不可以推几天再给?我……我手上暂时没那么多钱……”
一听这话,施明衍顿住了脚,用膝盖想也想得到,肯定是昨晚某大少爷找这小丫头要医药费了,回头看着女孩,问道:“我家渊少让你交多少医药费?”
“两百三十万……”
“什么啊!”施明衍鼻梁上的眼镜儿猛地往下一滑,嘴巴半张,被惊得不要不要的。
特么的,凌大少爷,土匪强盗都没你这么狠吧!跟个小丫头张口就要两百三十万,你特么是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沈佳珍挺了挺背脊,露了点骨气和小傲气,义正辞严道:“医药费两万,还有我哥哥打了二少,那只正元年间的花瓶碎了,说要两百二十八万,加医药费一起刚好两百三十万,二少放心,是我们欠的,我们一定还,当然,不该我们负担的,我们一分不会背负。”
女孩这么一解释,施明衍总算是合上了嘴巴,一想起那晚被某女人那样羞辱,五脏六腑又开始冒烟了。
他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儿,咬着后牙槽说道:“嗯,确实有这么笔账,你们慢慢还。”
说完转身就走。
沈佳珍拧着食盒去了病房,敲了敲门,听见是‘兄长’的声音,有些虚弱:“进。”
她忙摘下口罩,推开门走了进去:“哥哥,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很疼吗?”
是佳慧捅得这一刀,肯定会很疼吧,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的像张纸,她心都揪起来了,顿时红了眼眶,心里难过的喘不过气来。
这个家是真的垮了,爸爸死了,哥哥只是还有一口气在而已,她真不知道佳慧怎么下得去手?
昨晚从医院回去后,她给佳慧打电话说了医疗费的事,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沈佳珍,你可别打我那几个包的注意啊,那是渊少送我的,这钱不急,等银行的款拨下来公司重新运作了,我再给你钱。’
佳慧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哥哥的命还不如几个包值钱吗?
沈梦寒看妹妹红了眼眶,心口顿时像堵了团棉花,愧疚自责的无地自容:“我没事,不疼,你怎么过来了?”
“妈妈很担心你,凌太太刚办完葬礼,所以这几天没过来看你,我是偷偷过来的,你受伤的事……我还没跟她说。”
话说三分沈梦寒便明了了:“别让她知道。”
“嗯。”佳珍打开了食盒,把汤递到了她面前:“哥,这是我熬的,对伤口恢复有好处,你快尝尝。”
她懂事的把两百三十万的事压在了心底,不忍心给哥哥再增添分毫负担,也没告诉妈妈和妹妹,她不过才十九岁,却感觉自己被这两百三十万压得很沧桑了,难以想象,沈氏负债数亿哥哥怎么挺得住?
“佳珍,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和妈妈妹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管我,可以吗?”沈梦寒抓着女孩的手,几乎是卑微的恳求,感觉心口刀扎一样疼,愧疚的抬不起头来。
她从小就戴着假面具跟几个妹妹相处,又何德何能拥有这种亲情?她是要遭报应的,欠了多少,她会千百倍的遭受报应。
沈佳珍眼眶更红了,手上体贴的伺候‘兄长’喝汤,她说不好太多感性的话,心里暗暗的下着决心:‘我哪里能不管你,我已经没有爸爸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一家人一起面对,就算凌慕渊是活阎王,我也死都要抓住你!’可话到了嘴上却只闷闷的应着:“你是哥哥,我哪管得了你。”
刚喝完妹妹的爱心补汤,凌慕渊过来了。
一贯的大爷作风,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施明衍,有气无力的跟他理论着:“凌慕渊,她现在这个鬼样子不宜随便移动!至少得住院一周,你不要又把人折腾个半死了丢给我!我特么要是再管,我跟你姓凌!”
凌慕渊理都懒得理他,甚至连沈佳珍都直接忽略了,伸手挥开女孩,弯腰就去抱病床上的人。
沈梦寒再次浑身僵住了,昨晚才说让她住萧景阁,这么快就要让她住过去吗?忍不住就是一句讽刺:“渊少这是急着送我去投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