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巧凤被面前的清隽男人气势吓到,手上的力气不由完全松了,往后退了一步。
毕以宸眉眼冷冽,直接把那凳子摔到一旁,“砰”的一声巨响,顿时四分五裂。
戴巧凤见那凳子的下场,又看到男人阴鸷的目光,咽了咽嗓子,忙不迭躲回傅老的身边。
“相思,怎么样,有没有事?”毕以宸蹲下身,见她左边的脑袋渗出了血,不由大惊失色,“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傅相思只觉得脑袋很沉,面前的人在说什么,她也不是听得很清楚。
脑海里涌进了很多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她见到了过去的影像。
那时候她还没嫁给苏洵,原本生活无忧无虑,可事情就在一夕间转变。父亲偷吃了,他跟那个叫戴巧凤的女人好上了。
向来要强的母亲肯定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二话不说就跟父亲离了婚,并且将他逐出家门。父亲眼里只剩钱,因为母亲的绝情,他总是很不爽,想从她身上捞更多的钱,时不时带着戴巧凤上门来闹事。
那段时间她一直陪着母亲,母亲表面不说,但她知道,母亲还是很难过的,毕竟是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傅相思听得母亲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千万不要全副身心去爱一个男人,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她以为母亲做到了,因为她依旧是按时上下班,按时吃饭睡觉,一如既往,没有父亲在,她甚至连架都很少吵了。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母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再后来,傅相思就如愿嫁给了自己死缠烂打终于两情相悦的苏洵,男人的样子是冷,可对她那是好到没话说。
傅相思已经完全忘了母亲当初说的话,她觉得只要能跟这个男人一生一世走下去,不管遭遇什么都是值得的。
然而,白雅静回来了,苏洵的初恋女友。女人之间的敌意总是莫名其妙,傅相思第一眼见到白雅静,对她就没什么好感。她当年嫌贫爱富,以为苏洵只是一个穷小子,就跟他分了手。
傅相思感谢她有眼无珠,可现在她发现苏洵的真实身份,回来是想做什么的自然不言而喻。
不知道苏洵是什么态度,他们很少会聊到白雅静,而且苏洵工作很忙。只是有一段时间,苏洵跟白雅静走得很近,或许是有合作,又或许是别的。
突然有一天,白雅静找到了她,她带着无比挑衅的神情说:“傅相思,谢谢你帮我照顾了阿洵那么久,现在他总算是回到了我身边。”
傅相思震惊,怎么可能,苏洵现在明明爱的是她啊!
而且,她还怀了他的孩子,白雅静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手里刚拿着那张医院检查出来的通知单。
胎儿很稳,但她还是要注意保持开朗的心情。
“不可能,你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老公不是那种人。”
白雅静神秘地笑了笑,随后走了。
傅相思自然是不信的,她不能相信白雅静的一面之词,于是她就让人去查,查到的,竟然是一扎无比亲近的照片。
傅相思临近生产,她没精力去跟苏洵吵,只是想着他自己应该会知道分寸。然而在生下小苏言之后,她就得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对一切都是病怏怏的,毫无兴趣。
苏洵让她放开心,可她看了他就觉得气结。
母亲在期间来看过她好几次,给她熬了汤,傅相思一直都记得,那汤的味道。她当时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品尝了。
那天下着大雨,傅相思半靠在床铺上,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忽然手机响了,傅相思原本不想接,可心里有个声音说:你一定要接,不然你会后悔。
她便拿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
可接起来之后,那边没有说话的声音,傅相思叫了几声:“妈,有什么事?”
回应她的只有雨水,嘈杂,汽车混杂的声音,她心里骤然慌得紧。
“妈,你怎么了?”
电话一直没有回应,傅相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匆忙换好衣服,让人定位母亲手机所在的位置,接着就自己驱车前往。
她从来没把车子开得这么快,外面的雨倾盆而下,幸好路上没什么车,不到十分钟,她就赶到了母亲所在的地方。
然后,她就见到了母亲浑身是血,躺在血泊中,手里拿着一个手机,现在已经摔掉了。原来母亲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出了车祸,受了重伤,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傅相思还看到了一个黑色高大的身影站在旁边,他也浑身是血,雨水从他的身上冲刷而下,却始终洗不去他身上浓郁深重的红色。
傅相思扑上去,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不停滑落,觉得眼眶热得很。
“妈,你醒醒!妈!”她似乎想起什么,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了救护车。
苏洵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母亲死了,傅相思当时赶到现场的时候,她就死了。
傅相思坐在医院的长廊里,她不敢去看那具冰冷的尸体。
母亲出事时的那通电话,想告诉她什么呢?很多事情她不想去想,因为只要没有戳穿,好像一切都还在正轨一样。
可她错了,母亲的死,将一切丑陋的皮囊揭开了。
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过去,想要将瘦削柔弱的她搂进怀里,傅相思却一把推开苏洵,眼底一片冰霜。
“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傅相思想起了调查到的资料,母亲是知道苏洵偷吃白雅静的,毋庸置疑她的态度是会剧烈反对。苏洵就开始设计她们母女俩,为了跟她离婚,更是为了拿到傅氏集团。
车祸肯定也是他设计的,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巧出现在现场。如果不是母亲那一通电话,她肯定以为苏洵是得到消息,想去救母亲的。
这个刽子手,满身沾了她母亲的血,还想过来抱她。
她觉得真脏,脏死了。
傅相思眼里是浓浓的恨意,她的心似乎随着母亲的离世,一并碎成一地。
她恨不得将苏洵千刀万剐!
既然他对自己不仁,也别怪她对他不义!
于是傅相思请毕以宸跟她一起演戏,故意在苏洵面前,让他亲眼看到自己跟毕以宸亲热。她问他,这种感觉如何,被人背叛的感觉如何。
看见苏洵眼底的痛苦,她心头一瞬间是痛快的,可过后,却是无尽的哀痛。
她到最后仍然没有办法真的背叛这个男人,可一看见她,她就想起母亲的死。
然后,她开始设计各种意外,想要将他弄死,如果他死了,就能报了母亲的仇。她甚至还亲手拿刀捅了他。
苏洵以为她疯了,但没有报复,他以为只要给时间,让她淡忘母亲的痛,慢慢地,傅相思就会好起来。
直到傅相思想要跟他离婚,将小苏言带走,并夺了他的抚养权,活生生把苏洵的母亲给气到心脏病发,抢救不及。
以苏母的死为终结,他们的感情也彻底毁了。
傅相思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她做了很多梦,几乎每一段都是噩梦,醒来的时候,枕头已经湿了大半。
她睁开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本想坐起来,头上却一股眩晕袭来,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
“醒了?”男人温润醇厚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是毕以宸。
他手里端着一杯水,“昨天你被戴巧凤用凳子砸伤,我就将你从公司带了回来,暂时避避风头,医生也说了你的头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
傅相思看了他一眼,眼底有深重的悲哀,但稍纵即逝。
“以宸,我都记起来了,以前的记忆,丢失的那三年,我全部记起来了。”傅相思坐在床铺上,静静地说着,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
毕以宸闻言一怔,他也不知傅相思现在记起来是好事还是坏事,以前的事情,她跟他说过,但终究不是多亲近的人,就没有说得十分仔细。
“抱歉,是我没守住傅氏。”他现在只能道歉,傅氏集团对傅相思来说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
傅相思摇头,“这是我跟苏洵之间的恩怨,他针对我也是情有可原,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这个四个字将毕以宸活生生划到了局外人的范畴,除了以前在苏洵面前演戏,傅相思跟他的界限总是很分明。
想到这里,他不由苦笑,“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傅氏破产后,公司就这么拱手让给苏洵?”傅相思没恢复记忆以前,或许她会卖给苏洵,可是她现在都记起一切了,应该另当别论了。
傅相思低头不语,实话说,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办。
毕以宸继续加了一把火:“与其把公司卖给苏洵,不如让毕氏投资,我能填上这个坑。或者你直接把傅氏卖给我,并入毕氏名下,也能暂时性地保住傅氏。”
傅相思想了想,还是摇头,“傅氏集团是我母亲毕生的心血,为了它,她已经牺牲太多,我再考虑一下吧。”
那时候父亲总是埋怨母亲为了公司而忽略家庭,理直气壮地出了轨,傅家终于是家不成家。
如果母亲在世,她会怎么做呢?
傅相思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母亲还在,她肯定不会让傅氏落到这个地步,都怪她太天真,识人不清,太容易相信那个男人。
然而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