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突然有些泄气。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把钥匙拿出来,凤临渊就有心动,会答应她后面的请求。
可谁知,钥匙对凤临渊竟然毫无作用。
事已至此,再把东西收回去已是不可能了。她很是不甘心地把钥匙放在了桌沿,低下头,有些泄气地跪着。
悠哉哉地坐在一边,看完了戏的白筝终于开了口:“方才听你说,你要为老侯爷报仇?”
何晴“噌”的抬起了头,坚定地应道:“嗯!”
白筝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将右脚搁在左脚上,唇角弯弯:“那你预备怎么报仇?”
听了这话,何晴双眸微眯,面色不善地看向前方:“我在赵羽津那混账身边这么多年,手上多的是他的把柄。只要侯爷一声令下,我便能与侯爷里应外合,彻底将赵家连根拔起。”
白筝不着痕迹地瞥了凤临渊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便故作不懂地道:“老侯爷的仇,与赵家有什么关系?”
“夫人有所不知,当初我为了嫁给赵羽津那混账,曾跟在他身边许久。我便知道了他们赵家,一早就在陛下身边做事,想要帮着陛下,铲除定远侯府这个心头大患。”
“这么说,焱城一战,是太尉府的手笔?”白筝惊叹道。
何晴点了点头:“焱城之战前,赵羽津便得了陛下的命令,要他出使西梁。明面上是与西梁商讨开边境三城通商的事宜,实际上,陛下是想与西梁联手,剿灭定远侯府及长平军!”
这些话,倒与凤临渊先前的猜测半分不差。
可白筝还是很有演技地装出第一次听到的样子,张大了嘴惊道:“陛下竟然……一早就有覆灭定远侯府的心思了?”
一旁的墨藜却抓住了话中的另一个重点,他只觉得整个人心火蹭蹭地冒着,像是要剧烈焚烧起来,怒道。
“你既一早便知晓此事,为何不告诉老侯爷!”
他的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女子。
她的父亲是凤真的亲兵,她幼时定然也跟其他凤真手下的孩子一起,在长平军的军营里玩耍嬉闹过。
她是受了定远侯府的庇护安然成长起来的孩子,却在自己的私心与侯府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成全自己!
这是怎样一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女子!
何晴自知理亏,她垂下眸子,手指不断地绞着衣袖,眼睛慌乱地眨着:“我,我……我当时也求他了,让他不要去。可他不肯!
他说,他说只要我能把侯府的千机图偷给他,他就可以同陛下称病,不去西梁做陷害侯府之事。
我没办法,只好去求父亲偷千机图。可不管我怎么逼迫父亲,父亲都不同意!最后……最后……”
“最后他还是去了西梁。”凤临渊平静地道。
“能求的人我都求过了,我真的尽力了!”何晴崩溃地大声叫道,她抬起头,眼里已有泪光闪烁,“直到后来,我以绝食相逼,母亲也为了我寻死觅活,父亲才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先偷了钥匙出来。”
“那你可有曾告诉过何东,赵羽津出使西梁的真正目的么?”凤临渊问道。
一听这话,何晴瞬间心虚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和父亲说,他一个小小的亲兵,除了白白担忧,又能有什么用呢?”
“什么用?你说有什么用!”
墨藜实在气不过,忍了两次踹她的冲动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上前狠狠一脚将她踢倒在地,“告诉了他,他就会通知老侯爷,老侯爷也就不会只带着十万长平军就只身前去应战了!”
谁能想到,大周最强的保卫者,百姓最坚固的屏障,竟毁在一个鼠目寸光的女人手上。
白筝闭上眼,重重地吸了口气,手捏成拳,止住微微的颤抖。
原以为何东的背叛是故意,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也许,在一个会忌惮属下功高盖主的帝王手中,定远侯府和长平军的覆灭本就是一种必然。
可若是没有何晴对赵羽津的一往情深,结果会不会,就不至于这般惨烈?
凤真若早早知道凤临澈的用心,趁着大战之际,带着长平军另起山头,或是带着凤临渊归隐山田,都未尝不可。
又怎会引得十万长平军命丧他乡,凤临渊一病不起,定远侯府几近灭顶?
所有人心思重重地沉默不语。正厅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被踢到地上的何晴已是泪流满面。
这些天,越是看着那块玉佩,她的心越是绞痛得厉害。
她也记得自己幼时,时常去父亲所在的军营玩耍,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笑着逗弄她。
她也记得那个老侯爷,有着洪亮的笑声,一双总是笑眯眯,像是会说话的眼睛,父亲呵斥她无礼的时候,还会把她护在身后。
可是这样的人,却因为自己看走眼负错心而命丧黄泉。
她从未这般后悔过!
她坐起身,爬到凤临渊面前,抓着他的衣角痛哭道:“侯爷,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您发发慈悲,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吧!我要,我要为侯府报仇!我知道赵羽津很多事,也知道太尉府很多事……”
这些年来,凤临渊一直派人盯着太尉府,何晴所谓的把柄,他又何尝不知。
他面色冷凝,目不转睛地对望着那跪在自己面前痛哭忏悔的何晴,眼神很冷,像严寒中的一场大雪冰冻了视线内的所有生物。
许久,他才缓缓道:“你若真想报仇,就回太尉府去。今日的事,全当从未发生过。”
何晴瞬间止住了哭,睁大眼睛道:“侯爷这是……不信我么?”
白筝摇了摇头:“信。但你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再不回去,那总是跟在你身边的几个下人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何晴只用了五六日就查出了想查的东西,可见她这段时日断断续续想了不少法子,把赵羽津派来盯梢她的人支开。
如今深夜再来定远侯府,更是容易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