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地上的少女猛地咳嗽起来。
老妇人忙蹲下身,为她拍了拍胸口,待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了愤恨的表情。
“我一个乡野村妇,没你这种深闺千金弯弯绕绕的心思多,问得这么详细,是还想揪出我话里的什么错处好赖账是吧?
呵!如今证据都在这里摆着了,这什么黄什么酥的除了在你家铺子,我还能从谁家买到这奇形怪状的东西?”
“嗯。”白筝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脸诚恳地望着她,“所以,你女儿到底是何时来我店里买的蛋黄酥,又是何时咬的这半口?”
见白筝紧抓着这件事不放,那老妇人也没再岔开话题,回答道:“我们本是宁城人,听说永定新开了个好吃的铺子,女儿馋嘴,嚷嚷着非要吃。我同她孤儿寡母,连着给人洗了十天的衣服,这才攒够了银两。
今儿一大早,她就拉着我赶来永定,千挑万选买了这个酥。
可怜我女儿,把这什么酥的当个宝似的捧在手里,半天没舍得吃,要不是你们说这东西就得趁着新鲜,只怕她回了家都未必会舍得吃掉。
谁知,谁知她才咬了半口,整个人就不行了,捂着肚子倒了下去。在地上滚来滚去,又哭又叫,可把我吓坏了!
我苦命的女儿啊……还以为终于吃到了日思夜想的宝贝,想不到,竟然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
老妇人对着那少女嚎哭了几声,复又抬头,指着白筝怒道:“我知道,像你这种狠毒的生意人,一心就想着多赚些钱,材料里头少花些成本。你们看看,他们这一个个做出来的东西花里胡哨,谁知道用的材料到底是什么货色,把我女儿给害成了这样……”
竹苓看呆了。
老妇人的神情在愤怒,伤心与绝望间自如切换着。那声泪俱下、声色俱厉的模样,让白筝都情不自禁想为她摇旗喝彩。
虽不知道她背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可光是看这老妇人反应迅速、演技在线的能耐,便可看出那背后之人绝对是很花了心思的。
白筝不由苦笑。一时不知该对这位如此重视自己的敌军说声敬佩还是感谢。
老妇人的一番唱念做打效果极佳,众人几乎一边倒地指责起白筝来。
“这母女俩真是可怜……侯爷千挑万选,怎么娶了个蛇蝎妇人回来?定远侯府百年英明怕是都要被这毒妇给毁了!”
“她又不是头一回做这等事了。前些天,将军府二小姐,就是她那亲堂姐,不就是被她活生生给逼死的吗?”
“当真?!那白二小姐虽说名声不怎么样,可到底是她的亲堂姐啊,她是怎么对着自己的亲人下得去手的?”
“这算什么!之前她回门的时候,白老夫人还被她推进湖里,差点给淹死呢!她连自己亲祖母亲堂姐的命都敢要,咱们这些人的命,在她眼里又算个什么?”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这下,别说是本就性情冲动的竹苓被他们气了个脸上赤橙黄绿紫变换不停,就连一贯冷静自持的青芝青芍,面色都阴沉难看了起来。
可白筝依旧神色淡淡,只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有的笑意,对着老妇人悠悠地问道:“从宁城过来,走路少说也要三个时辰。想来你家姑娘,应该是午时前后到的我们铺子,买下之后咬的蛋黄酥吧?”
老妇人皱着眉头,有些把不准白筝问出这个听起来和救人截然无关的问题是为何意,眼珠一转,便回道:“我们可没你那般讲究,出门在外,具体什么时辰,我们怎会知道!”
“这样啊……”白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们是吃完午饭进的铺子,还是没吃午饭?”
“自然是吃了。你也说了,从宁城一路过来,要走上至少三个时辰,自然是要垫吧几口。又不像你,有那个富贵命,大马车,软垫子,睡个一觉便到了。”老妇人不假思索地回道。
白筝眼眸微抬,像是完全没听到她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只问道:“那这一路上,你们是拿什么垫的肚子?”
老妇人冷哼一声:“还能有什么,我们可不像你,挣了那么多没良心的银两,可以天天吃香喝辣山珍海味。不过就是些馒头卷饼罢了。”
“哦——”
白筝重重地拖长了音,抬头看了眼日头,便眼神锐利地扫向那少女道:“想来你至少是午时的时候才吃下的那蛋黄酥。现在还是未时,算下来也没过去多久,吃下去的东西应该都还在胃里。”
那老妇人还没品出白筝话里的意思,躺在草席上的少女,一直半闭半睁的眼睛却蓦地睁大了。
白筝不由笑了。
若只是吃坏肚子这种小打小闹的诬陷,根本就引不起什么大风浪。
要想一举推倒她的铺子,最好的法子无非是闹出人命。
可要说东西里有剧毒,那剧毒的东西一吃下去,人若是不马上出事,又哪来充足的理由赖上她?
听起来这个逻辑无懈可击,细细一想,里头却有个关键的问题。
想到这里,白筝嘴角的笑意渐深。
虽说她们现在拿来的所谓剩下的半个蛋黄酥,很有可能是被动了手脚的。
可要证明清白,却还有一个法子。
她既然声称咬了半口蛋黄酥就中了毒,那这吃进胃里的东西要彻底消化,至少需要四个小时。
白筝微微一笑,对着那少女道:“留着那有毒的东西在腹中总不是件好事。既然你说你家姑娘是吃了蛋黄酥出的事,那说不定,让她把进了腹中的半口蛋黄酥吐出来,毒就能解呢?”
这话一出,老妇人像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猛地一顿。
“青芝,快上前帮她一把!”白筝已然开口。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青芝三两步冲到那少女面前,一手掐在了她的穴位上,正要用力下去。
老妇人一个箭步冲上前,眼眸里满是猩红。
“你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