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是谁家的马车!这可是在永定城里,天子脚下,哪个不要命的敢这般放肆……”
骂骂咧咧的声音尚未消停,那还未来得及跑远的马车就不知撞到了什么,陡然停了下来!
“吁——”
顷刻间,马儿的嘶鸣声几乎响彻了整个街道,与此同时,更有一道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随之响起。
“啊——”
“阅哥儿!”
淡淡的血腥味在这女子凄厉而高亢的叫喊声中,一并蔓延开来,穿透了那些闻声赶去,将马车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传进了正走到附近的白筝耳中。
眼看着那两抹一直追随着的身影也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白筝唇角微勾,转身走进了旁边的茶楼。
此时的马车已经彻底停了下来。这才足以叫人看清,那马车不仅车厢硕大,装饰更是极尽奢华绝伦。
整个车驾皆用上等木材制成,又用熏香熏过,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一个身着华衣的年轻男子姿态随意地坐在马车前头,那本该车夫坐的位置上。
他一脚屈起,踩在座位上,一手握着马鞭,另一手则随意地搭在腿上,目光淡漠,神情桀骜,并未因为这场变故而有分毫变化。
“这不是当今太子妃的亲弟弟,陈国公府二公子吗?”
有人窃窃私语着。
陈家老二,与陈家那个诗画棋艺皆精的小公子陈延之不同,是永定城内出了名的纨绔,脾气暴躁,不讲道理,可谓人人避之不及。
听到那驾车之人的身份,本欲指指点点的人们顿时收敛了气焰,只同情地看着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的母子俩,等着少年开口。
白筝走上茶楼,特意要了一个临街的雅间,刚到位置上坐定,就听楼下那陈二公子风凉的话透过重重人潮传来。
“你是瞎了还是聋了?这么大的路,哪里不走非要撞到本少爷的马车前?如今本少爷花了三千两白银才买的马儿叫你弄得受了惊,你预备怎么赔?”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那孩子想是痛得厉害,只顾的哭,没听见陈二说的话。
倒是那女子一听,顿时吓得止住了啼哭,抽噎着反驳道:“公,公子,方才分,分明是你不好好驾马,撞伤了我儿,你,你怎的反而怪起我母子来了?”
“本少爷不好好驾马?”陈二拔高了音调,底气十足地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少爷没有好好驾马了?本少爷一路过来什么事也没发生,怎么偏偏谁也没撞,就撞到你儿子!”
见陈二撞了人不仅不知悔改,还恶人先告状,围观众人饶是再忌惮他,此刻也正义心爆棚地指指点点起来。
“本少爷还没让你赔我这两匹宝马呢,你反倒在这里哭哭啼啼地想着讹我?”
陈二说完,又冲那些指责自己的围观众人厌烦地道,“你们这些个刁民,不就是想把这件破事赖到本少爷头上么?”
那女子见陈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也不知应当如何反驳,只好抱着嚎啕不止的孩子默默流泪。
“罢了罢了,就当本少爷倒霉!”
陈二被哭得烦了,索性从衣袖中掏出了一锭银锭子,像打发乞丐一般随手朝地上一丢。
“喏,十两银子,够给你家小鬼看病的了。你收了这钱,你我便算两清。这往后你家小鬼不管是腿折了还是活不成了,可都同本少爷没有干系!”
“二公子此言差矣。”
突然,一道沉稳的男声自人群中传出。
“怎么还有个多管闲事的。”陈二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这才抬头望去。
只见人群中,慢慢挤出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长相普通,脸型方正,身着一袭朴素的棉布衣衫,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你是何人?用的着你来管本少爷说的话差不差矣!”陈二挑眉。
那男子鞠了个礼,不卑不亢地回道:“下官兵部主事张奎,见过陈二公子。”
“主事?哈哈哈……”陈二闻言,顿时笑出了声:“一个小小的主事,也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不说下官领着朝廷的俸禄,便当替陛下卖命做事,护卫百姓安康,哪怕只是个普通人,遇见今日这等不平之事,仗义执言劝谏公子,也是应当。
陈二公子,永定城内人流聚集,你本不该在此纵马,如今撞伤了人更应诚恳道歉,送人就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要你多管?”陈二径直打断了他的话,厌烦地一甩衣袖,“本少爷驾马本高高兴兴,如今真是晦气!”
“陈二公子……”张奎苦口婆心还欲再说,就见陈二突然不管不顾地高高扬起马鞭,径直朝着那还在马车前方哭着不动的母子抽去,“都给本少爷滚开!拿了银子还不走?”
这陡然出现的变故让张奎始料未及,围观众人吓得忙向旁边跑开,那对母子却是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鞭子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又一道身影利落地滚出,挡在母子面前,生生挨下了这一鞭。
“啪!”
待看清来人后,张奎顿时脸色刷白,急忙向着那道人影冲去:“刘璋!”
人群混乱中,谁也没有发现,有一道黑影悄然退了出去。
陈二皱眉,看着那突然冒出来挨了自己一鞭子的中年男子:“这可是你自己挨的啊,本少爷那鞭子可没想着要打你!”
“你!”一旁的张奎闻言一怒,正要同他理论,却被刘璋伸手拦了下来。
刘璋深吸了口气,这才忍下了肩上的痛,挤了个笑道:“二公子说得对,这一鞭子,都是下官自己不长眼才挨上的。”
刘璋这人本就长得眉眼细长,唇角上弯,这一笑之下,顿时显得十分可亲。
陈二本憋了一肚子气,如今总算遇到了个讲话顺耳的,当下听得心里十分舒坦,点了点头道:“总算来了个懂事的。”
“今日有幸得见陈家二公子,下官一时有些激动,冲撞了二公子的鞭子,还请二公子恕罪。”刘璋一脸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