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白筝的纸还没有流传到世面上,人们要想用毛笔写字绘画,就只能用竹片或是绸布,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时代,普通百姓鲜少会读书写字。
白奕楠伸长了脖子,一点点扫视着。那姿态,足以让白筝相信若不是因为礼仪限制,白奕楠只怕要跳起来走到他们身边去一个个盯着了。
白筝无奈地笑了笑,突然感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敏锐地转过头,就看到凤临渊温和的眼神。
只见凤临渊手中依旧捏着茶盏,而不是毛笔,在她转头过去的瞬间,冲她展颜一笑。
白筝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桌上已燃了三分之二的香,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凤临渊。
这家伙不是声称为了解他的命格非自己不娶么,戏才刚开演,现在就只盯着自己却一直不动笔是要做什么?打算白卷出局吗?
燃香越来越短,已经有几个速度快的公子停下了手中的笔,宋逸清也挥着扇子,再次恢复悠闲的模样。
可凤临渊却还未动笔。
“定远侯这是,第一局就打算放弃了么?”看完凤景熠的作品,显然十分满意的凤景烨转头发现凤临渊面前一片空白,不由出声问道。
“侯爷若是再不动笔,可就得要重新去找能解你命数的女子了。”凤景煊凉凉地说道。
看了看快要燃尽的香,凤景熠也有些着急起来,低声提醒:“侯爷,时间快到了。”
凤临渊淡淡一笑,只看向白筝不说话。
日头渐渐上移,突然一跃翻过白筝身后所处屋檐上头那高高的檐角,使得白筝浑身沐浴在明亮却又柔和的光线里,白筝将头一转,发髻上的明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
凤临渊眼前一亮,终于提起笔,低头描绘起来。
白筝凝目看去,不像有些弓着背几乎把头挨到绸布上的公子,凤临渊提笔疾书的样子,依旧十分清雅,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笔,刷刷几下,一派流畅的模样。
白筝突然有了几分期待和紧张,不知道这位才华曾名动天下的侯爷,会交出一份怎样的作品来。
初春时节已开始有了麻雀的叽喳叫声,在寂静的花园中显得格外响亮。让人听不到白筝砰砰的心跳声。
“啪唧”,最后一点香灰落尽,几乎就在同时,凤临渊落了笔,看了看绸布,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一炷香时间已到,请诸位公子停下手中的笔。”高昌侯的声音随之响起。有几个还在奋笔疾书的公子依依不舍地放下笔,有些还深深地叹着气。
很快便有六个侍女走上前来,排成一排,从最东侧起,依次拿起六位公子面前的绸布,走到主坐席前,供高昌侯及凤景烨等人评论鉴赏。
坐在一旁的白筝同样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公子们果然是出自大家,其中虽然混了几个诗画不入流的纨绔,但总体来说水平皆算不差。
其中尤其是陈国公府陈延之的雪映梅花图,御史府柳之轩的夏夜图,京兆尹府秦司明绘得栩栩如生的汗血宝马以及姜国公府四公子的山涧清泉图最为突出。
白筝挑眉,这些都是被“举荐”过的人,表现果然意料之中的优异。
但这表现优异的人里,也有个意外的——宋逸清。他的“霜花腴”图,且不说画作如何,单是旁边配的小诗:“翠微路窄,凭谁为整欹冠。霜饱花腴,秋光作也都难。”便叫白筝刮目相看。
想不到这个一贯风流模样的宋逸清,竟也有这么一手!
仿佛是看到了白筝眼中的惊讶,宋逸清懒洋洋地倚在椅子里,冲她笑得一脸风*骚。
白筝忍不住扶额,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一圈下来,现场的诗画几乎都鉴赏完了,除了位于主座的凤景熠和凤临渊。
按照顺序,一个侍女走到了凤景熠面前。轻施一礼后方才拿起他面前的绸布,展示于主坐席其他人面前。
“好画,好诗,不愧是五殿下!”高昌侯不由得叹道。
白筝定睛一看,只见那方小小的白色绸布上,左侧是一束倾斜而下的瀑布,两边树木丛生,墨色的枝干更显萧瑟与苍凉,一轮浑红的落日嵌在画布右侧天空的位置。
有一只鹿站在悬崖颠上,站在瀑布的源头朝远处望去。
瀑布下方零星几个墨点,便可以让人联想到宽阔无垠的海洋。底下靠近悬崖处瀑布翻腾起的浪花,在远处便没了波澜,只留下红日的倒影,和不知何处是尽头的远方。
这样小小的一副画,看完却让人油然而生一股,胸怀天下,波澜壮阔之情。
以画识人,便可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有着怎样的胸怀。
而旁边的诗,白筝细细读了一遍。
“风收云散波乍平,倒转青天作海底。初看落日沉波红,素月欲升天敛容。须臾忽自波心上,镜面横开十余丈。人间此境知难觅,快意翻从偶然得!”
雄浑恢宏,豪放空灵。
果然是好诗!
主坐席上之人的反应引起了各位公子的好奇,侍女便拿着绸布朝东南西侧的座位展示了一圈。
“哇——”
看到画作,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叹声。
“五殿下果真文采风流,画笔有神,在下佩服!”在一片赞叹声中,陈延之的声音格外响亮。
很快便有其他人应和道:“我们也当真是不自量力,敢来这里同五殿下比,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又引起一阵哄笑。
要说凤景熠的画作虽上佳,却也还不至于到下笔有神的地步,只是这画贵在意境,毕竟只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在如此小的画布上,一般人都不敢画此类大场景的画,更多的是像前面几个公子,画上几株梅几匹马就已属不易。
尤其这个时代的交通本就不发达,这些公子出生至今也未必亲眼见过凤景熠画中的奇景。
想来这也是当初凤景烨对他信心满满的原因,身在皇家,所受到的教育又岂是一般公子能比的,光是凤景熠的这份眼界和气度,就能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凤景煊抿着唇,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凤景熠,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看来今日,是要让五弟拔得诗画两项的头筹了。”凤景烨微微一笑。
凤景煊面色冰冷的道:“二哥是怕定远侯抢了五弟的风头,才忽略定远侯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