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柔珠忍不住追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霍云涯微微皱着眉一遍又一遍重温呢喃：“方兴民……柳青漪……方兴民……柳青漪……”
半晌之后，他才一脸恍惚地说：“好熟悉的名字，可是我想不起他们到底是谁了。”
聂柔珠心下一沉，不过她知道既然霍云涯对这两个名字有反应，至少说明他以前肯定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她连忙一把抓住了霍云涯的手腕：“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
霍云涯抬头看了聂柔珠一眼，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老人颤颤悠悠地开口道：“到了。”
聂柔珠抬头一看，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十分简陋的村子口，村子也不大，大概只有几十户人家，而且大部分房屋显然早就荒废了，其中的一些房子已经年久失修到了堪称危房的地步。
这个村子非常的宁静，除了偶尔响起的鸡叫狗吠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几个老人坐在家门口晒着太阳，几乎一动不动，村子里完全没有年轻人走动。
聂柔珠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预知到了这种情况，但她没有想到这个村子老龄化的情况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种垂垂老矣的状态。
就连聂柔珠原本觉得已经上了年纪的赶牛车的老人，放在这群老人家里一看，竟然也算得上是最年轻的一个了。
赶牛车的老人带着他们进了方家村，一路上和那些晒太阳的老人打起了招呼，这些老人虽然年纪一大把，但好在从小干农活身体健康，一个个面色红润，精神头看上去也非常好，聂柔珠心里总算没有那么难受压抑了。
村子小归小，但因为所有人都相互认识，所以非常有人情味，一路上赶牛车的老人都在和其他老人打招呼，不过当然了，在村子里那些老人看来，赶牛车的老人显然还是小伙子呢！
“阿牛赶集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菜都卖完咯！”
“这两个年轻娃娃是谁？”
“听说是回来探亲的！”
“探亲？哪家的后辈？”
被称为阿牛的老人和沿街的老人一路交谈，然后他来到了一栋房子前，把牛车赶到了房子内，将牛从牛车上解了开来，赶进了牛棚。
处理好一切之后，老人才抽出空来问聂柔珠和霍云涯：“你们要找谁？”
聂柔珠和霍云涯对视了一眼，他们要找的人自然就是方振华那一家子了，不过听老人的口气，这方振华的哥哥方兴民虽然承诺要给村子修路，但修路未遂便去世了，剩下的方振华则压根不管这事儿了，路修到一半便任由修路工人跑路了，搞不好方家村里的人对方振华积怨颇深。
霍云涯想了想开口道：“可以带我们去村子里四处逛逛吗？”
“逛逛？”老人有些惊讶，“我们这村子可没什么好逛的。”
霍云涯笑了笑：“没关系，我们就想到处看看。”
老人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坐了两三个小时牛车千里迢迢来到大山深处偏僻村子的人只为了“到处看看”的人，不过霍云涯给了他不少钱，他便也不再问了，点了点头带人出去了。
方家村不大，三人逛了半个多小时便逛得差不多了，就像老人说的一样，方家村确实没什么好逛的，一来既没有什么独特的风景，二来也没有什么历史文物名胜古迹，虽然房间还算不错，但是这种自然风景在哪里都看得到，犯不着坐两三个小时牛车特意跑来方家村看。
方家村的房屋也没有什么特色，就是最常见的农村砖瓦房，不少房子都已经年久失修，看上去岌岌可危。
方家村正面是一排排住人的房子，背面则是一块块种了粮食的田地以及坟地，这里虽然偏僻，但土壤还算肥沃，方家村的人完全可以自给自足，除了油盐调料这些东西他们需要下山买，平时根本不需要和外界接触，如果不是这里环境条件不算太好，俨然算得上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逛了一圈后，霍云涯终于转入正题，对老人说：“能不能带我们去方振华家里看看？”
“方振华？”老人语气疑惑，“你们是他的后辈？”
霍云涯淡淡道：“不是，只是对这个人有些好奇而已。”
老人摇了摇头：“去看看也可以，不过他们家的祖屋荒废了二十多年了，恐怕有点危险。”
二十多年没住过人的房子想想就很可怕，哪怕是大城市里那些钢筋水泥造出来的房子荒废二十多年，都要掂量一下危险不危险，更何况是这种农村自制的砖瓦房，不过他们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霍云涯点了点头，握紧了聂柔珠的手腕。
聂柔珠笑了笑：“没关系，我们先在外面看看吧。”
随后老人便将聂柔珠和霍云涯带到了离后山最近的一栋房子前：“这栋就是方振华他们两兄弟的租屋……他们离开方家村没多久的时候，偶尔还会回来看看，但是后来就没怎么回来过了，尤其是在方兴民死了之后，方振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这祖屋也就荒废了，二十多年没住过人咯！”
聂柔珠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栋房子看上去和方家村其他房子没什么区别，也是一层的大平层自建房，因为年久失修，外墙都已经斑驳脱落了，窗户都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洞在那里，倒是可以让他们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因为人迹罕至，这间屋子四周围杂草丛生，聂柔珠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然后又走到窗户前往屋子里面看，屋子里还有一些木制家具，不过都因为年久失修而腐烂得差不多了，看上去有点阴森，不过她注意到客厅的墙壁上似乎贴着什么，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发现是几张照片。
霍云涯也上前一步：“进去看看。”
聂柔珠倒不反对：“怎么进去？门锁了。”
虽然这栋祖屋荒废了二十多年，但却大门紧锁，而且稀奇的是那锁头到现在都还没有坏，大概是什么质量很好的锁。
霍云涯淡淡道：“翻窗。”
不等聂柔珠说什么，那个老人便急忙道：“不要进去！很危险！这屋子有二十多年没进去过人了，方兴民还死了，说不定他的鬼魂已经回来了！”
老人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村有种说法，只要是从我们村子里出去的人，死了之后魂魄都会回到村子里！”
聂柔珠虽然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话，但也知道老人是在好心提醒他们，便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我们只是进去看看，绝对不拿他们的东西。”
聂柔珠刚刚说完，霍云涯便已经动作利落地翻身进屋了，聂柔珠见状，变也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窗户，跳进了屋子里。
霍云涯率先朝着墙壁上的照片过去了，聂柔珠则在房子里四下转了起来，这种自建房实在没什么现代建筑的格局而言，就是四四方方的大房子，中间是客厅，四个角分别是四个房间，厨房和厕所都不在屋内。
这么多年过去了，房间里自然也没有什么家具了，只有几张看上去十分脆弱的木板床，以及破破烂烂的木制衣柜，聂柔珠在四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便转回了客厅里。
客厅内，霍云涯正紧紧地盯着墙壁上的照片，目不转睛。
聂柔珠知道霍云涯肯定发现了什么，便也走上前去，几十年前照片是非常稀少的东西，不像现在这样随处可见唾手可得，所以这一家人肯定只有在人生中重要的时刻才会拍下几张珍贵的照片，然后郑重其事地贴在墙壁上。
这是几张泛黄的黑白照，其中一张照片似乎是一家人的合照，有两个面容沧桑一脸愁苦的老人，一对长相朴实面露微笑的夫妇，站在最中间的则是两个笑得非常开心的小男孩。
这显然是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和一对年轻夫妇以及他们的孩子，聂柔珠不费吹灰之力就猜到这两个小男孩应该就是方兴民和方振华了，就在她想要仔细辨认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这两个小男孩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个年代照相技术不好所以导致面容模糊不清，但她又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终于确定这两个小男孩的确长得一模一样，因为他们是双胞胎。
聂柔珠又看向了下面一张照片，接下来的照片都是和两个小男孩有关的，第二张照片里两个小男孩长大了一点，依然笑得非常开心，那对夫妇的年纪也大了一点，表情有些沉重，两个老人则不见了，她叹了一口气，猜测两个老人应该是去世了。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基本就是两个小男孩的成长史，他们逐渐长大，面容越发相似，双胞胎的基因表现得淋漓尽致……最后一张照片大概是两个小男孩长到二十多岁的样子，他们不再朝着镜头大笑，表情也逐渐沉重了起来，而那对夫妇也从照片里消失了。
“这就是方兴民和方振华吧？”聂柔珠微微皱眉，“他们是……双胞胎？”
霍云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对，他们应该是双胞胎。”
聂柔珠十分惊讶，虽然她知道方振华和方兴民是兄弟，但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是双胞胎……但很快她发现了更加震惊的事，照片里方兴民方振华兄弟二十多岁时的样子，和霍云涯竟然也有几分相似。
不对，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应该说霍云涯和方兴民方振华兄弟年轻时候的样子有些相似。
聂柔珠隐隐约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打量了一下霍云涯的表情，却见霍云涯也同样表情沉重，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决定让霍云涯自己沉思。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是小偷吗？”
聂柔珠吓了一跳，正要解释，那个赶牛车的老人连忙替他们解释道：“不是，他们只是好奇进来看看，这祖屋有什么好偷的，一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聂柔珠连忙从窗户翻了出去，便看到一个大约七八十岁的老婆婆正在和赶牛车的老人说话，她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小偷，只是好奇而已。”
她话音刚落，霍云涯也翻身从窗户里出来了：“对不起，我们不该随便闯进来。”
那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看了霍云涯一眼，顿时面露惊讶：“兴民娃子？”
霍云涯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
“兴民娃子！你终于回来了！”老婆婆十分激动，“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今天总算回来了……”
霍云涯苦笑了一下：“对不起婆婆，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赶牛车的老人也连忙解释道：“秋兰婶婶，你看清楚，这小伙子才二三十岁呢，怎么可能是兴民！”
老婆婆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霍云涯，片刻之后，她终于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霍云涯抿了抿唇：“没关系，你说的人是方兴民吗？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他的事？”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好说的，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霍云涯采用金钱攻势：“我可以给钱。”
“我都老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能带到棺材里吗？什么钱不钱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老婆婆摇了摇头，“不过你们可以去我家里坐一会儿，你们要是愿意听我老人家唠叨，我也可以给你们说一说。”
聂柔珠和霍云涯对视了一眼，面露欣喜，终于找到知情人了！
老婆婆又对赶牛车的人说：“阿牛娃子，我们家的母鸡下了好多蛋，中午一起过来吃饭吧！”
赶牛车的老人连连点头：“好嘞！”
聂柔珠提起了手中的包子馒头：“我们也带了吃的，一会儿一起吃吧！”
老婆婆看了霍云涯一眼，又看了聂柔珠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了几乎掉光的牙：“你这小伙子，眼光和兴民娃子一样好！找的媳妇儿和兴民娃子的媳妇儿一样好看！到时候你们生的孩子，肯定和兴民娃子生的那俩大胖小子一样好看！”
聂柔珠不由微微脸红，什么生孩子！他们都还没有结婚呢！不对，霍云涯都还没有向她正式求婚呢！
霍云涯却忽然皱了皱眉：“俩大胖小子？你是说……方兴民有两个孩子？”
老婆婆咧嘴一笑：“俩大胖小子！又漂亮又精神的两个大胖小子！而且也是双胞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