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芳大步来到许妃的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娘娘,奴婢有几句话要说,斗胆耽误娘娘片刻。”
许妃静静的回过头看着她,唇边噙着一抹笑意,严重却没有任何的意外:“是瑶芳姑娘啊,有什么话就说吧。”
瑶芳却并没有开口,左右看了看四周。
许妃会意,淡淡的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娘娘。”
玉芝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宫女走远了几步,背过去对着她们,以此避嫌。
许妃笑看着瑶芳:“瑶芳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瑶芳深吸了口气,又握了握拳头,这才鼓足勇气开口:“娘娘刚才为何要蛊惑我家娘娘?您明知道她是个容不得人的主,还特意说出那番话,岂不是在挑拨我家娘娘?”
还有一句话瑶芳并没有说出来,许妃这样的行为和借刀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许妃却是轻笑出声:“早知道瑶芳姑娘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你都猜到了,又为何不告诉你家娘娘?”
瑶芳抿了抿唇,她之所以没有告诉刘贵妃当然是有自己的理由。
上一次她被关进慎刑司之后,一连好几日刘贵妃都没有派人来救她的打算,最后还是许妃出手,才让她得以脱困。
若非如此,恐怕自己早就被慎刑司那帮子太监给打死了。
这个恩情瑶芳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她重新回到刘贵妃身边之后,并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提醒刘可儿提防着许妃,反而有意无意的替她说了些好话。
瑶芳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娘娘之于奴婢有大恩,奴婢无论如何也不会陷娘娘于不义。”
满意的听到这个回答,许妃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这就对了。瑶芳,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刘贵妃生性鲁莽,迟早会害了自己。你与其把全部的身家都压在她身上,不如好好想想另辟蹊径。”
她的声音温柔平静,却让瑶芳惊讶的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许妃……许妃这是在招揽她啊!
瑶芳一直都知道许妃不是一个甘于屈居人下的人,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胆大妄为,这么直截了当的招揽她!
“许妃娘娘,难道您就不怕我把您说的这些话告诉贵妃娘娘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瑶芳,本宫还是那句话,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好。”
话音落地,天幕的闪过一道惊雷,看那样子似乎是要下雨了。
许妃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淡淡的道:“今日这些话,本宫不会再说第二遍,你切回去好好想想。”
说罢,许妃已经转过了身,对着玉芝等宫女道:“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远了,瑶芳却还愣在原地没有回神,她呆呆的看着许妃离开的方向,想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思绪有些混乱。
再回到广灵宫的时候,刘贵妃已经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卸妆了,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刘贵妃挑眉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的人?”
瑶芳一愣,下意识的回道:“奴婢看外面要下雨了,所以把娘娘喜欢的牡丹都给移到了廊下。”
“嗯,做的不错。”
刘可儿满意的点了点头,招呼瑶芳给她卸妆。
主仆俩心思各异,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刘贵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算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虽然现在看上去还年轻,可是再过几年就渐渐的老了,如果不能趁现在抓住慕容文博的心,以后的下场几乎可以预料。
脑海里再次闪过许妃说的那些话,只要除掉了战美琪,慕容文博的宠爱就会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刘贵妃对此有十分的把握,因为她现在已经掌握了迷魂术,只要慕容文博心里没有了牵绊,她就可以利用迷魂术让慕容文博对她死心塌地,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后位也是唾手可得,这六宫之中再也没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刻的无上荣耀,刘贵妃眼里渐渐的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凶狠,那是一种铁了心的表情。
瑶芳在身后看得有些心惊,她知道刘贵妃恐怕已经有了主意。
这一晚,荣熙宫一直热闹到很晚才渐渐散去,战美琪喝了不少的酒,眼神也有了微微的迷离,神智却十分清醒。
眼看着叶紫和李艺彤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她笑着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本宫让人送你们回去,改日再聚。”
唐熙虽然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但也只晓轻重,今日本来就有些放肆,若是半夜还在宫内喧哗恐怕会引人非议,有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嘿嘿一笑道:“嫔妾这就告辞了,改日再过来看你。”
她喝的有些多了,连尊称都给忘了。
战美琪也不在意,叫来两个宫女扶着唐熙回去。
无人之中就只剩下战美琪和武舜英还算比较清醒,武舜英见她这里人手恐怕有些不够,便主动开口道:“石榴,你也找两个人送叶贵人回去,路上千万要小心,务必要把叶贵人安全送到。”
“娘娘,那你呢?”
石榴有些放心不下,武舜英今晚也喝了不少的酒,若是身边无人伺候,那怎么能行?
“我没事,黎景宫离这里不过几不远的距离,自己回去便可。”
石榴还想要再劝,武舜英已经主意已定:“你快去吧,再晚可就不好了。”
石榴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战美琪看了看她,问道:“舜英,你真的能行?”
她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像他们这样在边关长大的儿女,几乎就是酒坛子泡大的,即便酒量不行也不是完全不能喝。
武舜英拍着胸脯爽朗一笑:“姐姐放心,我的酒量如何你应当知道。”
“那行,你回去也小心一点。”
“知道了,这便走了。”
武舜英说着,从容的起身,除了刚开始脚步踉跄了一下之外,步伐还算沉稳。
战美琪目送着她离开,这才算放下了心。
夕霞走上前来:“娘娘是不是累着了,不如奴婢伺候娘娘早些歇息?”
“没事,我先坐会行行酒,你让人把桌子收拾一下。”
战美琪说着来到了庭院里,庭院一角有张石椅,旁边还有一棵桃花树,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纷纷扬扬的花瓣被风吹落,看起来美如仙境。
战美琪得酒意被这风一吹就清醒了许多,她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心情却一点一点的变的沉重。
她从怀里摸出一只笛子,放在床边轻轻的吹奏起来,曲调十分哀婉,让听着动容。
夕霞原本正在偏听你指挥着宫女们打扫卫生,听到笛音不由的回头一看,只见战美琪坐在桃花树下,一身白色的纱衣显得格外出尘。
她专注的吹奏着笛子,那一缕缕的笛音便从她唇边倾斜而出,仿佛和这暗夜融为了一体。
夕霞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也许这位娘娘从未真的开心过吧。
明明刚才在酒宴上她还笑得那般开心,可是转眼人去楼空之后,她一个人又浑身寂寥。
夕霞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她仿佛能够感受到战美琪的悲伤,那种无以言说只能深埋于心底的悲伤。
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月亮门处多了一抹宝蓝色的身影,夕霞定睛一看,正准备弯腰行礼,却被来人打断。
慕容文博轻轻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夕霞不要声张。
树下的战美琪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依旧吹着那只不知名的小调,眼睛里已经浮上了一层雾气。
她很想家,想西疆,想战场,想她的父亲。
就在这个时候,战美琪感觉到身上多了一件披肩,她以为是夕霞便头也不回得道:“我不能,你早些去歇息吧,我自己再坐一会儿。”
“爱妃都不歇息,朕又如何能安然入睡?”
慕容文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战美琪吓了一跳,她连忙回头目光正好和慕容文博对上。
“皇上……”
慕容文博轻轻的按着她的肩膀,脸上的神色是少有的温柔:“嗯,朕在。”
不知道为什么,这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却忽然给了战美琪莫大的力量。
他说他在,她的夫君说他在。
一股暖流悄悄的流过四肢百骸,战美琪忍不住展颜一笑。
慕容文博也笑了,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好半天才开口问道:“爱妃刚才吹的那只曲子是西疆的小调?”
“皇上听过?”
战美琪有些意外,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宫中吹奏,慕容文博又怎么会知道?
“朕只是感觉声乐不像是盛京这边的风格,随口猜的。”
慕容文博伸出手摸着她乌黑的发丝,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宠溺:“爱妃在为何事忧伤?”
战美琪抿了抿唇,想要失口否认却也知道慕容文博根本就不会信。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轻的被风一吹就散了:“马上就是清明了。”
慕容文博瞬间反应了过来,战老将军新丧,又恰逢清明,难怪战美琪会如此感怀。
他想了想问道:“爱妃是想回去祭拜战老将军?”
战美琪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有着隐隐的期待:“可以吗?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