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敏望去,只见正如迎香当初送给自己的信内容一样,可是怎么会?!
她命人临摹这封信的字迹写了新的信之后,就把这封信给烧掉了,怎么还会有一封一模一样的信?
谢姝苏依旧是清纯淡然的模样,一个月她闭门不出,如今愈发消瘦,更添楚楚动人之态,而烛火映在她的脸上,一阵风袭来,烛光跳跃,显得她神色阴沉诡谲。
“姐姐是不是很奇怪,那封信已经被你烧了,我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封信?”
谢姝敏抬起头,道:“说不定是你写了一封给我的,又写了这封内容不同的来陷害我!”
谢姝苏摇了摇头,道:“祖父,我来了咱们建康之后,因为管家以为我不通文墨,送来的只是一般的宣纸,而大姐院中用的却是建康珍贵的浣花笺与水纹纸。姐姐,你好好看一看,你写信的纸是什么?”
谢姝敏脸色幽幽一变,嗫喏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谢鲲已经伸手拿起了那两封信,果真谢姝苏所用的纸只是普通纸张,而谢姝敏那张纸却是水纹纸。
他眼神扫过谢姝敏的脸,道:“敏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祖父,是她陷害我!”谢姝敏拼命地摇头,十分害怕的模样。
北风吹起,扬起谢姝苏随便束起的长发,她眉目如画,脸上的笑意清澈明净:“姐姐,我知道上次作舞你嫉恨我,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命人在我的汤中加入猪饲料。我们都是谢家的女儿,本该一条心,若是为了女儿的小心思便至姐妹之情而不顾,也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不是,不是!”谢姝敏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做贼心虚的谢姝敏,李夫人也瞧出了几分端倪,她勉强笑了笑,道:“大伯父,应许是一场误会呢!敏儿,还不向你姐姐道歉!”
谢姝敏如遭雷击,她猛地后退了几步,道:“母亲,她只是一个小贱种,也配我对她道歉!”
“什么贱种!”谢鲲眉头紧锁,厉声呵斥道,“你妹妹说的对,你们都是谢家的女儿,她若是贱种你又是什么?”
“大祖父,我……”谢姝敏最是害怕不苟言笑的谢鲲,她不甘不愿地上前给谢姝苏行礼道:“对不起,妹妹,请你不要和姐姐计较!”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眼泪也一直在眼眶之中打转,今日的耻辱,她总有一天会还给谢姝苏的!
谢姝苏目光平静,道:“没关系的姐姐,只要你知错就好了,咱们从今往后还是姐妹。”
李夫人也心疼到了极点,她的女儿竟然要对阳翟来的小贱种低声下气,让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她眉目如锋,炯炯地盯着谢姝苏,道:“大伯父,敏儿有什么不对的,苏儿发现也该来禀报您由您做主,可是方才苏儿不分青红皂白就在后花园给敏儿灌下一碗猪饲料。她怎么可以动用私刑呢?”
“若是敏儿有本事,就不要让苏儿发现她动了手脚!侄媳妇,要知道敏儿将来也是要嫁给王侯的,到时候面对府中众多妻妾,若是被人算计可就不是如此轻描淡写了。这一碗猪饲料,也是时候让她长长记性了!”
谢鲲不为所动,说完之后他转身拂袖离去。
李夫人愤恨地盯着谢姝苏,道:“你这个小贱种还真是有几分本事,我看丞相能护你到何时!”
谢姝敏羞耻得脸上几乎能够滴出血来,她拉了一下李夫人的衣袖:“母亲,我们走吧,谢姝苏,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姝苏挑眉,看着这对暴跳如雷的母女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踏秋楼。
她们刚刚走至了大门口,谢姝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身走至谢姝苏面前,眼神幽暗地盯着她身后的迎香身上,道:“妹妹,她是我的人,你这次就把她交给我吧!”
谢姝苏斜睨了一眼迎香,只见迎香胆怯地往后退,望着她的眼中都是哀求。
谢姝苏冷声道:“既然姐姐要人就带走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回到房中。
她可没有那么多善心给这些害自己的人,当初迎香对自己下手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她的主子?如今她自然也不会护着她。
“小姐,你救救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啊!”
门外传来迎香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墨香上前对着她腰间的嫩肉狠狠掐了几把,怒声道:“你这小蹄子背叛了大小姐,跟我们回去!”
迎香哭哭啼啼地被人堵住了嘴带了下去,原本喧闹的踏秋楼逐渐平静下去。
谢姝苏坐在铜镜前,神色平静,兰若因为发胖而圆滚滚的脸上浮现一丝欢愉之色:“小姐,您刚刚让千歌千阙灌她汤药的样子实在是太厉害了!她真是活该,自作自受!”
谢姝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道:“她从一开始就抱着欺负我的念头,我怎么能够任由她欺到我头上来?不过是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是,小姐最英明神武不过。”兰若笑嘻嘻道。
如云道:“还笑,看你的身子胖成什么样了!以后不要再吃了!”
兰若脸一红,啐了一口:“不用你管!”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如云微微蹙起了眉头,道:“小姐,您今天虽然为兰若出了气,但是李夫人想必会恨上您,您到底刚刚来建康,根基不稳……”
“你怕她会给我使绊子?”谢姝苏扬眉,眼中一片清明。
“正是,这建康的下人们终究是听她们话的,咱们只是外来的人而已。”如云无不担忧道。
谢姝苏知道如云是个沉稳的性子,就如同当日在谢家,自己让她们掌掴何嬷嬷,兰若心思直,只知道效忠主子,毫不犹豫便上前动手,而如云却考虑其他后果迟迟不敢动。
谢姝苏虽然喜欢聪明人,但是更喜欢听从自己命令的奴隶。
她扬眉道:“无事,我对她们还是有把握的。”
月光倾泻一地流光,朦胧迷离,谢姝玥此时还没睡,她正与她的生母王夫人在下棋,听着婢女绘声绘色将刚刚后花园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嗤地笑出声:“谢姝敏和李夫人还真是没有脑子。”
王夫人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她手中执了一颗黑子,笑道:“当初你给谢姝敏出了那个主意,她还真的去做了。非但做了不说,今日还送上把柄给谢姝苏,这般愚蠢,真真只有给你提鞋的份。”
“母亲~”谢姝玥娇嗔了一声,眼中碧波粼粼,“她也就罢了,李夫人既然心知是什么事情,还跑去踏秋楼闹。谢姝苏是什么性子,第一次见了谢姝敏就割了她头发的人,哪里有那么好拿捏?”
“是啊,谢姝苏着实不是简单的人物,听说她和众多王侯交好,有这回事吗?”王夫人眼梢上扬,媚意横流。
谢姝玥沉默了片刻,道:“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运气,这次受了伤,几位王侯们的礼物如同流水一般进了她的踏秋楼,可是她平日也毫不见骄色,冷冷清清的,很难接近。”
她顿了顿,恨声道:“不过是一个贱奴所生的女子罢了,故作姿态!”
“你怎么可以小看她呢?虽是贱奴,却比你们几姐妹还得你大祖父喜欢,就连你祖父也对她夸赞有佳,哼!”王夫人冷哼了一声,道,“这样的女子,若是不能成为朋友,就注定只能除去,要不然就是一个强敌。”‘
谢姝玥一愣,随即心中升起恨意,母亲说的对!
她生来就是要做人上人的!只可惜自己父亲没有谢裒官职高,不如他手握重权,要不然王妃们的位置何至于去阳翟挑选呢?
而现在,谢姝苏就是那个阳翟阻在她面前最大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她脸色发白,洁白的贝齿也深深陷入了唇畔之中,淡淡道:“母亲,您可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除去她!”
王夫人却悠哉道:“下棋讲究的是心境,你这般焦躁,到底是年轻了。”
谢姝玥心中一颤,随即道:“是,母亲,女儿太心急了。”
只要谢姝苏在谢府一天,她就有机会动手,何必着急一时呢?
庭院里一阵风扫过,将满树枝叶吹得簌簌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第二日。
谢姝苏刚刚用完早餐,便听外面人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道:“小姐,今天一大早,奴婢打算去前院忙,结果刚刚经过咱们湖边,便见里面淹着一句浮尸,真的是太惨了,她被打得面目全非,面上都是淤青掌痕,若不是奴婢见过迎香头上的那支蝴蝶簪子,恐怕都认不出来是她。”
“她怎么死的?”谢姝苏平静地询问。
那婢女眨了眨眼睛,道:“好像是被大小姐打了,所以投湖自尽了。”
“怎么可能呢?”兰若道,“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舍得去死?我瞧是被人下了毒手。”
“兰若,知道便算了,何必说出来落人话柄。”谢姝苏训斥道。
兰若连忙称是,而谢姝苏叹了一口气,这建康,哪里没有奴隶不明不白地死呢?争一辈子荣华富贵,最终仍沦为一捧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