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雪又站在阁楼上看远处的三座佛塔。这似乎是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只要没事做了,她都站在哪里。她的表情太让人捉摸不透,不是朝拜,也不是观景,仿佛只是视线无处停放,才落在那里。
她总是用这样茫茫的眼神望着那三座佛塔。她身上的气质太清冷淡漠,站在这阁楼之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化烟而去。
这日,老人忽然好了起来,比起之前整日在床上躺着,她今日格外的精神,居然能自己下了床。小和十分开心,这让她安心了不少,觉得奶奶快要好起来了,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上山采药都不成问题。
然而苏沫雪却不似她这么乐观,她没有半点喜悦,眼中甚至多了几分不忍。
老人走到她旁边,面色带了淡淡的笑容。
“孩子,很多事情,何必执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何必一定追问个所以然。人活着,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时候。想开点,一切都会过去的。”老人望着那三座佛塔,眼中带着悲悯。
苏沫雪不解,转头看她。老人因进食困难,如今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皮肤松松垮垮的如同斑驳的树皮。苏沫雪看着都觉得心里十分的难过。
“奶奶,你知道我想求的是什么吗?”苏沫雪问。
老人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如意,又怎么会来求佛?”
苏沫雪竟无法反驳。
“我跟我先生在这里认识,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们像世间所有坠入爱河的恋人一样,恨不得日日跟对方黏在一起。可是我们结婚不过一年,他便永远离开了我。我父母早亡,他们都说我是被我克死的,我是个不详之人,可是我丈夫,从未在意过。”
老人眼神中含了沧桑。
“直到后来他病重,我悔不当初。他临走前,却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认识我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可惜他福薄,没能跟我一起走到白头。他说,这些都不是我的错,错的是人心。他说,你要好好活着,连着我的那份。所以我一直挣扎着活着。”
苏沫雪看着她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这样的女人,在那个年代,想必是受不了不少流言蜚语吧?她能这么坚强的活下来,忍着丈夫去世的悲痛,守着丈夫的爱,活了大半辈子,应该……很苦吧。
老人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流言蜚语从未停止过。可是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我丈夫相信我,爱我,那就已经足够了。这么多年,我早已释怀他早早离去的事实。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放不下的不过是自己的心魔。”
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带着少女的羞赧,眼中充满了爱意,整个人好似回到了少女时代,“他一直在我这里,三十四年,从未离开过。我从未后悔过跟他在一起,他亦然。”
她拉起苏沫雪的手,轻轻的拍着,“所以,一切都会过去的。”
苏沫雪已经泣不成声。她从帝都而来,跨过千里万里,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这么多人中,偏偏是她?
她放不下的,无非这么一件事,耿耿于怀的,也不过是这一件事。
但是这一切,好像都已经不重要。对的,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所谓?能在一起就已经是一种奢侈。
她已经比世上很多人都要幸运。
她回握住老人的手。两人望着三塔,许久许久。
“嘿,哥,沫雪呢?叫她一起出来聚一聚呗!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刘奕凡坐在沈靳言对面,边往咖啡杯里加糖,边朝着沈靳言絮叨。
沈靳言看着他放了一块又一块的糖,眼中闪过嫌弃,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甜食!真是娘们兮兮的!
“她忙。”沈靳言淡淡的说,抬头扫了他一眼:“她是你嫂子,叫嫂子。”
刘奕凡差点没一口咖啡吐出来,苦着脸:“哥,你不是吧?沫雪比我还小,咱俩这么熟,要我叫她嫂子,怎么都觉得别扭啊!”
那是他的事情,沈靳言要的是结果,不过——他眼神一眯:“你们俩很熟?”
刘奕凡面如土色:“当然,她是我妹妹,我罩着的人!比亲妹子还要亲,怎么可能不熟!”他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赞,这话没毛病,满分!
沈靳言凉凉扫他一眼:“我老婆有我,还用不着你出头。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少给我惹点事。”
刘奕凡:“……”扎心了老铁。你一个被老婆抛弃的怨夫,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撒狗粮!你以为我没看到你眼中的欲求不满吗!
他愤愤的搅拌了一下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心情这才好点。
“我最近查到,当初莫程程死前,似乎接触过一个叫‘阿帆’的人。可是这样的名字的人太多,难以找下去。而且他并没有亲自露面,这还是有人不小心才听见的。也不排除这是个假名。”刘奕凡面色严肃道。
沈靳言的眉微微皱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最近看紧高家,有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
刘奕凡点头,说起高家眼中闪过不屑,“高成那个酒囊饭袋,迟早高家要被他败光!整天就只知道吃喝嫖赌,听说前几日去阿拉斯加,又输了不少!高家老爷子也没几年没好火活了,高家到他这,算是彻底败落了。”
沈靳言眼眸微闪,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但是高成这个人,他是十分看不起的,不是个能成事的人。高家的老爷子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听说早年还干过走私的行当,后来才慢慢洗白。高家若不是有他撑着,怕是撑不到今天。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事情跟高家有关,可是却查不到更多跟高家有关的线索。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这必然只能是两种情况,一,高家真的是清清白白,所以才查不到。二,高家有意在掩饰。
以高家的能耐,要掩饰某些事情,再简单不过,毕竟,以前干过那样的勾当,却能安然无恙,成功洗白成大企业,不得不说,高家的老爷子十分的有手段。
若是如此,沈靳言深入寒潭的黑眸眯了眯,看得刘奕凡汗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