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柳镇将军?”木冥警戒起来,这个冷铭偏偏在这个时候带他找柳镇,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习泫说:“你怎么紧张起来,我说去柳镇将军府上,又不是说找他。我要找的是柳慕月。”
听到柳慕月的名字,木冥的心又疼痛起来,他不是感觉不到,冷铭对柳慕月有意,可相比他来说,冷铭敢于将感情表露出来,而自己,不敢,也不能。
“你既然要找柳慕月,为什么要拉我一起。”木冥冷冷地说。
习泫嘿嘿一笑,“因为我可不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而是要翻墙越户。”怪不得习泫想出这种点子,实在是桃花宴后,凡是参加宴会的小姐们都不再出门,她们被家人告诫,不可再出孙怡那种事情,要老老实实待到选秀那日。毕竟选秀在即,小姐们也情愿待在深闺之中,足不出户。
柳慕月虽然无心选秀,可是柳将军再三嘱咐,四个女儿,不到选秀当日,谁也不许出门去。哪怕绸缎庄的事情,也只许下人回府来询问,不许柳慕月再抛头露面。
木冥不肯帮冷铭去见自己心中之人,便拒绝道:“这种手段,我不会帮你,大丈夫怎能偷偷潜入闺门。”说罢便要关门送客。
“哎哎哎,别关门。”习泫以手撑住门户,“你难道不想帮帮柳小姐吗?据我所知,她眼下,正有一场灾祸,而且害她的人,就在柳府。”
木冥停住手,怀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记得柳薰儿吗?”
“柳慕月的小妹?”
“我那日因事入了宫中,先是听到了柳心宁要害慕月,后来贼人被抓,我托人打探那人的来历,原来柳心宁也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真正可怕的,是站在柳心宁背后的那个人,柳薰儿。”
习炫所言不假。那天御花园与柳慕月分别之后,他有意留心了一下那个贼人,发现他并没有马上去到和柳心宁约好的地方,而是悄悄来到桃花宴的外面,隔着外层的侍卫、宫女,他向里面一个人点了点头,习炫顺着他的目光发现里面的人也对他点了点头。那人不是柳心宁,而是柳薰儿。
而后来孙怡出事之后,习炫漏夜买通狱卒亲自来到大狱查明情况。虽然大致情况与向皇上禀告的并无出入,他只一口咬定是孙怡撩拨在先,借此洗脱自己的罪名。而当习炫说出柳心宁的名字时,他先是一怔,又摇摇头,说了一句,“世间最毒妇人心,可最毒的也不是柳心宁。”
再问,他已不肯再说他言。
习炫说:“你若说了实话,我可以保你平安出这大狱。”
他眼神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算了,我本就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许真的手眼通天能救得我,可是我有一家老小的性命捏在他人手中。我不是天生的淫贼,是有人以一家老小性命要挟,我才去害人。”
“刚才你说,最毒的不是柳心宁,那是谁?”
那人摇摇头,“我不能说,我总要保家人性命。”习炫不再为难于他,转身离去。
而其实习炫也已猜出大概,侯门小姐如何要与一个低等奴才点头示意,解释只有一种,她要用这个奴才去做一件事情。那么柳薰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他马上派出手下暗地观察柳府动静,四位小姐皆闭门不出,府中下人也没有反常之处。直到昨夜,手下人回报,柳府后门有人鬼鬼祟祟,后来走出一位丫鬟,接了这人递过的东西,便急忙关上了门。
习炫手下当即将此人带回宫中,请五皇子盘查。
那人一见是皇子亲问,不等细问,就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他递进去的那个纸包,是使容颜溃败的毁容药粉。他本是江湖一个兜卖各种药粉的贩子,前日被人付了高价买了这药粉,命他兑好之后送到柳府后门。而接药粉的是谁的丫鬟,药用在谁的身上,他并不知晓。
联系之间御花园之事,习炫肯定此事一定是冲着柳慕月,所以才想出潜入柳府保护并警告柳慕月小心的法子。他不愿亮出皇子身份去柳府揭开此事,也不愿外人知道他与柳慕月的关系,怕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可潜入柳府,凭他一人肯定不行。他这才想到武艺高强的木冥,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木冥听罢,心中也是急迫,生怕二人交谈之间,柳慕月已惨遭不测,忙随同习泫赶往柳府。
柳慕月一时不能出门,虽说自己一向喜静,可待在家中,总能遇见柳心宁,被恶意地嘲讽几句。她索性待在闺房中一步也不出去,刺绣阅书,临帖作画。她努力使自己不去想木冥,只当这个人从此消失。
这夜,她正要睡下,散了青丝,换了家常寝衣,素面净衣,出一派清丽温婉之姿。忽听门外,丫鬟叩门问道:“三小姐,老夫人让给各位小姐送来燕窝粥,让小姐趁热喝下再睡。”
这燕窝粥是柳府的四位姑娘及笄之年后每晚都要喝下的,里面放了红枣,薏仁,配上燕窝熬煮成粥,再淋入牛乳。每晚喝过后再睡,是几年来的规矩,只为美容养颜。所以柳家姐妹四人个个肤如凝脂,都是这燕窝粥的功效。
柳慕月令丫环阿彩开门接过粥,放在床下小榻旁边的桌上。丫环们都出门以后,她斜倚着窗沿坐在小榻上,透过窗子看着天上的明月。这月亮周围云影重重,令她想起前几日在宫中见到的木冥的身影。她不由长叹出声,“哎,天不遂人愿,月总难团圆。”
“怎么?慕月小姐有心事?”窗沿下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惊得柳慕月差点叫喊出来,但又觉得声音熟悉,就打开窗户,向外张望。“谁在外面?”
习炫缓缓从窗下站起身,摇着折扇笑道:“几日不见,慕月小姐连冷铭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亏我还在御花园救了你一次。”
柳慕月又惊讶又好笑,“你这个人,怎么半夜三更跑到人家府上来,不怕我府上家丁把你绑送官衙吗?”
“哼,他有什么好怕,被发现了又怎么样,有我在,谁能捉得住他。”木冥从暗处闪出来,站在一旁向着习炫冷冷地说。
他没敢直视柳慕月的眼睛,能怎么样呢?他背着刺杀柳镇的任务,难道还能安心和柳镇的女儿情意绵绵?他木冥再冷漠也做不到。
柳慕月看着侧面对着她的木冥,那张脸一半融入月色,一半对着自己,俊秀如昔。她真想一问究竟,可冷铭站在一旁,她又问不出口。
“进来说话吧?叫人瞧见,怕是说不清了。”
两人进入柳慕月的闺房,一时又有些羞怯。倒是柳慕月落落大方,将二人让着坐下,斟了茶水,对面坐下。“说吧?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总不是故意来偷听墙角吧?”
习炫挠挠头面上红了一下,咳了咳说:“慕月小姐,你最近恐怕要多加小心了,有人要害你。”
柳慕月惊道:“害我?我最近一直待在家中,谁要害我。”
木冥听言忍不住回道:“难道你这家中还是安全的地方吗?前日皇宫之内,要害你的不是你的家人又是谁?”
一句话说的柳慕月面红耳赤,原来他也知道当日的事情。而提起皇宫,她又有些气愤。“那又怎样,有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四处留情,我更怕这种人。”
她几乎眼框都有些红了,木冥心中一阵刺痛,心想,看来慕月真的误会他与媂国公主有私情。
习炫没听出其中意思,只急着将事情告知柳慕月。忙道:“慕月小姐别扯其他的话,这一次当真紧急,有人……”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阵敲门声,外面传来柳心宁尖厉的声音,“三妹睡了吗?姐姐有话要跟你说呢。”
柳慕月暗暗叫苦,若是让柳心宁知道了自己屋中藏着两个男人,只怕是天翻地覆不可收拾。她忙忙将两个人推到自己床帏后面,嘱咐二人见机行事,千万不要让人抓住。
外面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三妹,你房间里灯盏未熄灭,难道人睡下了?”
柳慕月硬着头皮打开房门,道:“大姐怎么这会儿来了,什么要紧的话不能明天说吗?”
柳心宁怀疑地环视房间,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三妹半天不开门,房里藏了人了?”
“你这是什么话?”柳慕月虽然心虚,可还是红着脸怒斥道。“大姐半夜来这里,是为了羞辱妹妹的吗?”
“看你,逗你一下,还真的生气?”柳心宁媚笑道。她正要坐下,却发现了桌面上放着两个茶盏,茶香未散,可见茶水尚温。“哟,三妹一个人在房里,为什么要饮两杯茶?”
茶盏居然忘了收,柳慕月更是头皮发紧。她想了想,说道:“大姐,这是来查我来了?你看窗外明月相照,我便想起李白诗中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不善饮酒,只好以茶代酒,敬一敬明月了。”
木冥和习炫两人暗地里叫好,柳慕月果然冰雪聪明机智过人。
一贯不肯在诗词上下功夫的柳心宁,听见她咬文嚼字,心生厌烦,便挥挥手说道;“罢了,咱们柳府戒备森严,自然进不来外人。我来,是想问问你,后天就是父亲五十大寿,你预备了什么礼物呢?”
柳镇今年业已五十,正是知天命的年纪,近来阖府上下都在筹备这场寿宴,就连皇上也提前赏赐了寿礼,准许柳镇当日可以宴请百官。柳心宁一向是爱在柳镇面前争宠地,所以早早就打听别人的寿礼。白天她问过柳薰儿,她亲手缝制了锦被,上绣了百福字样,用心之至。去问柳萧雅,却被柳萧雅抢白一顿,好不生气,不过她出离开柳萧雅闺房是瞧见了放在床上的一套衣物,便知柳萧雅手制了一身寝衣。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往柳慕月的床上看过去,只见床上锦被整齐,只是枕头处似乎露出一角流苏。柳慕月见她往床上看,生怕被瞧见床边帷帐后的两人,一时着急起来。
这时她瞧见小榻桌上的燕窝粥,便忙端了来笑道:“大姐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我当什么要紧的呢,来,先吃了这碗粥,再慢慢说。”
柳心宁最喜欢吃这燕窝粥,巴不得面容越发出众,压过众人,只是柳夫人只许睡前饮一碗,若多了,只怕积食。见了柳慕月端来尚热的燕窝粥,也不推辞,便接了来一口一口吃起来。
趁她吃粥之际,柳慕月向床帏后的两人摆了摆手,让他们稍安勿动。
“三妹究竟准备了什么精致寿礼,舍不得拿出来让姐姐看看吗?”柳心宁边吃边道。
“你一向知道我是最愚笨的,每年寿礼都比不得姐妹们巧心巧手,所以不值一看。而且,到底没有完工,等做成后再让姐姐看吧。姐姐吃完了?更深露重地,不留你了,快回去歇下吧。”柳慕月一心赶紧将这厌人的柳心宁打发出去。
柳心宁放下碗,扬起嘴角一笑,说道:“妹妹也不留我,怪不得府中人人说我们姐妹四人,总不同心。连话都说不到一会儿,妹妹就要撵人了。”
她作势要走,刚行至门口,却趁柳慕月放松之际,冲回房间直奔绣床。惊得帏后习炫手心出汗,木冥则微微转掌,准备随时将柳心宁击晕过去。
柳心宁却一心只惦记枕头下那角流苏,并未发现床帏后藏着的两人。她扯出枕下的东西,那是柳慕月用丝线为父亲打的一副璎珞,可佩挂在父亲的佩剑上,已经做成了一个,另一个只做了一半。
柳慕月看到她只是为了一睹寿礼究竟,缓了一口气,道:“姐姐看也看了,请出去吧。”
“手艺倒也精巧,罢了,不是什么好东西。等父亲寿宴时,让你们都好好开眼,看看我准备的大礼。”柳心宁得意地放下璎珞。
她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不料刚走到门口,忽觉腹中一阵绞痛,胸口闷闷地,她惊呼起来:“啊,我肚子好痛,快,快来人。”
话没喊完,便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柳慕月大惊失色,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