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茵茵惨叫的同时,她仿佛看到了那像蜈蚣一样丑陋的疤痕,正在蓝沐风的手臂上雌牙裂嘴的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爬行着,啃噬着他的身体与心灵。
紧接着,她曾经亲眼见过蓝沐风被恶梦缠身的那段记忆的片段,此时此刻也在她脑海中也重播。
血腥残忍的影像和重播的记忆片段,与uncle rain的身影和房间里的摆设层层交错,在夏茵茵的眼底重叠着。
下一刻,她的眼泪就好像水柱似的,从眼眶里向外喷洒了出去。
看夏茵茵眼泪狂喷不止,uncle rain便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五斗柜上将一整盒面纸拿来给她,等她擦完了眼泪以后才继续说下去。
“沐风伤得很重,但全都是在两只手上,歹徒的居心显而易见,就是要毁了沐风的手。听沐风说,本来歹徒们似乎是要切下他的手指,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却换了另一种方式来毁掉他的手。”
“啊,蓝大哥,蓝大哥……”一想到蓝沐风在凶残的歹徒手中,被他们用残忍的方式伤害时,一把明晃晃的刀光在夏茵茵眼前一闪,刀锋在蓝沐风矫健的手臂上深深的划了下去,红色的鲜血染遍了蓝沐风的身体和刀锋,血淋淋的反溅到了行凶的歹徒的身上……
蓝大哥!你竟然受过这样的苦!夏茵茵的心底凄厉地呼喊着,宛如那刀子也在她的两条手臂上划下深深地划了下去。
因为深深爱着蓝沐风,所以夏茵茵才会如此感到痛心。
骤然间夏茵茵的心窝口剧痛了起来,她把手按在心口上,皱着眉头,表情十分痛苦。
“茵茵,你还好吗?我看,我们就说到这里为止吧!”uncle rain看见夏茵茵痛苦的样子,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不,uncle rain,我想要听下去,我可以承受的,求你继续告诉我吧!”夏茵茵揉着自己的心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
“茵茵……”uncle rain踌躇着。
“拜托你……”
“那……好吧,我就继续说下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你若是不能承受了时,一定要告诉我。”
“嗯……”夏茵茵点头。
于是,uncle rain继续说了下去。
“救护车在我们到了之后,也很快就到达了,沐风和晓薇立刻被抬上了救护车,送到了蓝家的医院去急救。
“歹徒的目标本来只有沐风一个,但是因为正好沐风那天晚上约了晓薇出去谈解除婚约的事,所以晓薇才跟着遭殃。晓薇伤得非常重,奄奄一息。我们通知了晓薇的妈妈,因为那时我们所知非常有限,所以没办法告诉她更多的消息,而晓薇的妈妈一听到晓薇受重伤,也不再听我们说其他的,我是指,沐风要解除婚约的事,就冲到医院来了。
“当晓薇的妈妈赶到医院时,晓薇正要被推进手术室,她妈妈冲到她身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命在垂危的节骨眼了,晓薇心里记挂着的居然只有一件事。
“我听得很清楚,晓薇当时气若游丝的和她妈妈讲了一句:‘妈,沐风不要我了,沐风要跟我解除婚约。’
“晓薇的妈妈一听,气到七窍生烟,她握着晓薇的手,对她说:‘晓薇不用怕,妈妈替你做主!
“说完这句话的晓薇,就被推进了手术室,留下晓薇的妈妈在手术室外,愤怒地质问沐风的爸爸妈妈,问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沐风要退婚一事,大家只能点头,晓薇的妈妈当场非常激动,一度差点晕眩过去,我们大家劝了她很久,当时沐风的爸爸还再三向她保证,并且用蓝家的名誉做担保,说晓薇绝对是蓝家唯一的儿媳妇。这才渐渐劝下晓薇的妈妈。
“沐风比晓薇先做完了手术,在病房里苏醒过来之后,晓薇的妈妈不顾沐风的伤势,跑到病房里去,劈头就问到沐风脸上,问他为什么要解除婚约,还让晓薇发生这种事情。
“那时沐风还很虚弱,但他还是回答了晓薇的妈妈,说他没办法和晓薇相处,所以没办法和晓薇结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很内疚,但是他一定会照顾晓薇一辈子……
“听在晓薇妈妈的耳里,沐风简直是一个没有血性的人,晓薇是她唯一的宝贝女儿,若是晓薇有个三长两短,她大概也活不下去了,偏偏此时又传来晓薇手术中流血不止的消息,我说过,自从晓薇的爸爸去世之后,晓薇的妈妈身体一直很不好,这一激动,竟然当场就爆血管了……”
“什么!”夏茵茵惊呼。
“只能说是祸不单行啊!”事隔多年,uncle rain说到这里,还是摇头叹息不止:“晓薇妈妈的被推进手术室后,晓薇终于顺利完成手术。晓薇昏迷了一、两天才醒过来,那时候,我们都不敢告诉她有关于她妈妈爆血管的事。
“晓薇的妈妈手术是成功了,只不过,命虽然是救回来了,但是她从此瘫痪,半身不遂,行动起居生活都需要人的照顾。沐风的爸爸当然义不容辞的扛起了这个责任,请了一个贴身看护和一个贴身丫头照顾晓薇的妈妈,每天都会抽时间和沐风的妈妈一起去看她。
“沐风的爸爸非常痛苦啊,每一次见到我,都对着我责怪他自己,口口声声说他对不起晓薇的爸爸。”
讲到这里,uncle rain沉默了下来,夏茵茵也抖着肩膀抽抽搭搭的哭着。 刚才uncle rain拿过来的面纸盒里的面纸,夏茵茵已经用去了大半,床头柜上一坨坨被揉成一团团的卫生纸,乱七八糟的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发生在她心爱的蓝大哥,以及纪家母女身上的不幸,让她觉得被人掐着脖子,用刀捅着心脏,痛苦万分。
喉咙已经发干的uncle rain咽了咽口水,用手指捏着喉咙清了清,接着说道:“除了沐风的父母,沐风的内疚可想而知,沐风向来不将内心的情绪表达在脸上,但是我看见了他整日都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
“我可以揣测得出来,沐风的内心其实非常挣扎,如果晓薇没有踩到他的底线,如果晓薇没有经常性的歇斯底里,我相信就算不爱晓薇,他也会因为蓝家欠纪家的恩情,而和晓薇结婚,对她以礼相待。
“为了让晓薇好好养伤,我们一直瞒着晓薇有关于她妈妈半身不遂的事,直到我们再也瞒不住为止。晓薇知道她妈妈的事后,反应有多哀痛激烈,你可想而知。
“当时我们都暗暗祈求,希望不幸的事情到此为止就好,但是真的是祸不单行,祸不单行啊!”uncle rain再次摇头,再一次地说了祸不单行四字,语气中颇有人世无常之叹。
“难道事情还没结束?”夏茵茵睁大眼睛,两手抓着棉被。
“在沐风和晓薇的身上,都还各自有着不同的悲剧在上演着。”
“怎么会?”夏茵茵发出哀号,难过的心被高高吊起,悬在半空之中:“是什么,是什么?蓝大哥怎么了?”她连叠声问得很急,先问了蓝沐风的事。
“沐风他……他……”uncle rain似乎不忍再说下去,低下头来。
“到底怎么了?”夏茵茵紧张地问,身体不自觉的往前倾,手里抓棉被抓得更紧了。
“沐风他……”uncle rain哽咽了一下:“沐风他手伤得太重,竟然……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弹琴了……”
“啊!”夏茵茵一声惨叫,本来不自觉地往前倾的背,立即跌回了枕头上,两眼直直盯着棉被,张着嘴,无法接受她听到由uncle rain口中说出来的事。
“不可能,不可能!”夏茵茵起初喃喃自语,后来开始轻轻摇头,渐渐的幅度越摇越大,到后来是拼命摇头,摇得虚弱的她头都晕了,只为一心想要极力否认掉这件事的可能性:“这是不可能的,uncle rain,我一直都和蓝大哥在一起,他一直都有弹琴给我听……不可能,不可能!”
“茵茵,你冷静听我说,你现在看到的沐风,已经是蓝家用尽一切最大的力量,找了全世界最好、最有权威的医生治疗好后的沐风了,更别提沐风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去练琴复健。但是,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够让沐风有能力再去开任何一场音乐会了。”
“这是什么意思?”夏茵茵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见到了鬼似的。
“如果要沐风弹出从前的水准,他大约只能维持十多分钟,确实的数字我不是很清楚,这可能还要依照曲子的难易度,或是肌肉的使用量而定,总之,沐风很快就会到达极限,然后弹奏的水准就会下降……”
“uncle rain,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夏茵茵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像只摇头小猫。
“茵茵,你冷静回想一下,沐风可有长时间弹琴给你听过?”
“什么……”夏茵茵突然愣了一下。
“你回想一下看看。”
经uncle rain这么一说,夏茵茵便低下头,开始回忆他们上课时的情形。
每次他们上课,蓝沐风的示范基本上都很短,只是几个乐句,或几个乐段,长一点的就是一个乐章,但一个乐章再怎么长,也大都在十分钟以内……
四手联弹或是双钢琴亦是。
难道……夏茵茵倒抽了一口冷气,好不容易脸上恢复的一点点血色,此时又变得惨白了。
不,不,不可能,那还有钢琴协奏曲的伴奏呢,她在比赛中弹的协奏曲,一整首弹完大约要三十分钟啊!
正当夏茵茵觉得找到证据来否认uncle rian的话,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来之际……
啊,不对,不对,在之前的练习里,蓝沐风都是一个乐章、一个乐章的陪她拆开来练习,等到比赛前要整首一起弹时,蓝沐风已经受了刀伤,请了那三个音乐学院里的学生来轮番帮她伴奏了。
“不会的,不会的,蓝大哥是空前绝后的大天才,他不可能不能弹琴的……”夏茵茵先是自言自语的否认着,然后又将身子往前倾,焦急着问:“uncle rain,那协奏曲伴奏的事……”
“那件事,纯粹是个凑巧,”uncle rain凄凉的苦笑:“在沐风替你挡那一刀之前,沐风早就打算要请学生来帮你伴奏了,我不知道那时他是会告诉你实情,还是会找借口搪塞。结果沐风为了保护你,替你挡了那一刀,而他的伤,正好被他顺水推舟,用来当作不能弹琴的借口,名正言顺的请了那几三个学生来帮你伴奏。”
“那么……蓝大哥的手不能像从前那样弹琴,是真的!”夏茵茵感到一阵强烈的绝望,像彗星似的冲击着她的身躯,她眼前一黑,倒回枕头上,手在心口,张着嘴吸了几口气后,便掩面哭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