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锁妖塔内怨戾之气浓重,这才使得珠心的魂魄久聚不散、得以凝为有意识的虚体。
此刻,那团虚体已不知去向。
素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她要那一千幼童?难道是要重塑肉躯?”
司钰摇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可问题出在哪里,司钰怎么也想不起来。
“人皇大驾光临,子环有失远迎。”一人躬身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素依惊讶地抬眼。
子环一身素衣,神情疲惫不堪,却掩饰不了重见素依的欢喜。
本能地,素依走向子环。
“咳咳——”
司钰轻咳两声。
素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止住脚步。
在术士的世界,实力就是制度。
子环的眼睛闪闪发光,仿佛人界的星空,素依看见了无尽的关心与询问。
素依只低声答道,“我很好。”
司钰道,“珠心之事,子环可知?”
“七日前,珠心的魂魄已经离开妖界,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她前世的妖蛇之躯,”子环继续道,“因锁妖塔失事,妖界混乱难堪,追杀珠心一事搁置至今。”
今生之魂,前世之躯,一千幼童……
素依细细思索着。
忽然,一个词蹦到脑海:重生!
珠心要重生到前世的躯体里!
素依想到的,司钰自然也想到了。
只是司钰隐隐有些担忧,珠心此举,要么认定他找不到她,要么有绝对的实力战胜他!
妖界,人界。
司钰用神识查遍了每一寸土地,没有珠心的身影。
时间之轮匆匆滚过,无声无息。
眨眼间,三日之期已到。
孩子是一个家的心血与希望,是百姓养老的依仗。
是日清晨,三万百姓,浩浩汤汤,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司钰就站在皇宫大墙,嗓音在真气的加持下浑厚凝重,“你们的孩子已经没了。今日,本皇就将那作恶多端的凶手绳之以法!当众行刑!”
“好!”百姓纷纷叫好。
他们没看错,这是位心系天下的好皇帝!
凶手分明未曾抓到,司钰却说要当众行刑。
疑惑地,素依看向司钰。
“拿下她!”司钰忽然厉喝,长剑所指,正是素依的方向。
素依怔了怔,“司钰,这可是有误会?凶手怎么可能是我?”
十个修为高深的修士扑向素依,带着早已备好的铁索。素依要逃,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法力。
眨眼间,素依已被捆绑得结结实实。
司钰朗声道,“本王早知那妖女狡猾,故以三日为期,放松其警惕,又在今晨的糕点中混入散功丸,这才得以擒获。”
司钰的面庞冷若冰峰,他的话字字冰冷。
寒意透骨,素依僵直地伫立着。
原来,他从未信过她!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素依绝望道,“司钰,你要杀我就杀啊!你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何必为我编造莫须有的罪名!”
“胆敢狡辩?张嘴!”司钰怒道。
带着真气的巴掌重重地落在脸颊,素依只觉脑袋嗡嗡直响。
疼痛,麻木。
分明没有哭,却感觉有股温润划过脸颊。
低头看去,竟是几滴鲜血。
“斩立决!”司钰冷冷的命令灌耳。
冷漠,决然。
从司钰的眼神里,素依看不到一丝怜悯。
自他灭她全族,她就不该回眸,那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自他残杀珠心,她就该决然离开,那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她一次次骗自己,那都是意外。
她一次次骗自己,她在司钰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原来,她就这么生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
梦醒时分,一切晚矣。
爹,娘,女儿对不起你,余生不能尽孝了。
法场。
壮汉喝一碗烈酒,踉跄的步伐呈八字站定,高高地将大刀挥起。
正是寒冬,白雪零星,大刀却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为民除害,杀得好!”
“妖女,早就该死了!”
“……”
素依绝望地看过骂骂咧咧的百姓,当年斩妖除兽、还人间一个太平皇朝,百姓纷纷称她为仙女、天赐国后,崇拜尊敬。
如今,天下太平,人们早已忘却了当初救苦救难的恩人。
人群裂开一条缝隙,挤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素青!
“珠心,这里不好玩,快回去。”素依急切道。
司钰在愤怒之际,素依不想素青受牵连。
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素青双手叉腰,眼一瞪,“哼!别以为我傻就不知道这是法场,他们说神仙姐姐修炼邪功、残害上千幼童!亏我以前那么喜欢你,未曾想你竟这般……反正,我要亲眼见你行刑!”
素依的手松了又紧,哽咽着道,“皇宫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最后听姐姐一次话,回家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家。”
素青挠挠脑袋,小嘴一嘟,“我才不听妖女的话呢!”
啪——
木板落地声在紧张的空气里荡开。
时间到了。
司钰冷声道,“行刑!”
素依紧闭双目,脖间一股冰凉之后,意识被痛楚包裹,耳边的喧嚣越来越淡,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人头落地,再无生机。
百姓的叫好声连绵不绝,这个妖女终于死透了!
“妖女已死,都回家吃午饭去吧!”司钰不平不淡道。
百姓这才纷纷散去,几个呼吸,便没了踪影。
司钰这才缓缓走到素依跟前,踉踉跄跄地,亲手捧起素依的身躯和头颅,往皇宫深处走去。
此时,司钰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悲楚,“皇后已死,葬为仙冢。从今往后,帝都再无皇后。”
皇陵的第一个墓主人,上有墓志铭:
素依仙冢,葬爱为终。
此后余生,往事随风。
皇后墓前,司钰久久凝视凤镯,神情不悲不喜:素依,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