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龙听罢,拼命地回想饭桌上那顿晚餐的前前后后。
“原来如此!”
在某个瞬间,他回想起来了。
料理是歌德尔做的,而这料理又只有章初语和冰小炎的身体所在的家乡的人们会做,那么歌德尔到底是怎么学到这种做法的呢?在这里,两人有了一个大胆的推论。
歌德尔的“记忆”中,有这种菜的做法。
而*纵歌德尔“记忆”的,不正是她命根子一般的大脑芯片吗?冰小炎更在这一刻补充说明道:“对于之前我说的第四点,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那个人设下的局,出于某种原因,设计让我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移植人,所以费尽心思为我准备下一具挖好了大脑的尸体。
但是,如果反过来思考一下的话,假如这并不是一个计划,而只是一具单纯的失去的大脑的尸体,那么,这大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这才是真正的疑点,才是我应该去思索的方向吧。”
肖紫龙赞同地说道:“不错,而且,现在我们大概知道了。
这消失的大脑,早就变成了歌德尔的目前在用的这个大脑芯片了!”
两人似乎忘了现在正在查的事件,抓住这线索的线头不放,抽丝剥茧般地推论着。
“那么现在又出现了两个问题,”冰小炎接着说道,“第一个,就是歌德尔和我这具身体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是非常正常的推论,肖紫龙对这一点毫无异议。
如果歌德尔身体里带的就是这具已死亡的身体的大脑芯片,那么,她一定会和这个叫朴江善的人的死脱不了干系。
而且,肖紫龙也不难推测到,既然歌德尔使用了朴江善的大脑芯片,那这位人工智能才是真正继承了死者记忆的人,既然如此,歌德尔就一定知道章初语的仇恨所在。
也就是说,对于章初语和冰小炎之间发生的一切,歌德尔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除非那个制作芯片人牛到一定地步,能在保持芯片脑功能的同时消除芯片自带的记忆。
而身为一个优秀的生物学家,肖紫龙知道这几乎是难以实现的。
也就是说,歌德尔全程在看戏。
为什么?这才是冰小炎所说的第一点背后真正代表的疑点。
而第二点,肖紫龙则脱口而出。
“第二点,就是歌德尔自己的脑去哪了,对吧?”
冰小炎点点头。
看来,她也早已想到这一疑点。
“这一疑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淡淡说道,“那就是歌德尔的芯片是有所谓的‘保质期’的。
她的第一个脑芯片,也就是自己的脑芯片很可能‘过期’了。
虽说,这其中也包含她之前的大脑不能利用的可能性,但我认为不大,因为除非大脑是被枪炮击碎,那么即便是有些许的组织,也是能通过培养而扩大利用的。
她的主人既然能将它做成这么牛的东西,不可能连脑细胞培养都不会。”
“没错,”肖紫龙接过话来,“理论上,人体使用自己的大脑配型最好了,制造者没有理由给自己找麻烦。”
冰小炎称赞道:“不愧是你,看来是终于在事件的讨论中冷静下来了。”
肖紫龙红着脸笑了笑,接着正色道:“但这其中又有一个问题,冰大夫,不知道你注意到没?”
冰小炎倒没接着想下去,反问道,“什么?”
肖紫龙的表情更加严肃。
“她的下一个芯片,到底会用谁的大脑做呢?”
只是,肖紫龙知道,不论自己怎么解释,眼前的冰小炎都未必听得进去。
“唉。”
肖紫龙长叹一口气,直起腰版,环顾了一下四围。
“冰大夫,不然,我们还是查查眼前的案子吧。”
这句话,才让走神的冰小炎回到了眼前的世界。
“恩。”
她微微点头,“说的也是,我们之前光顾着讨论歌德尔的事情,倒忘了来到这房间的真正目的了。
呵呵,之前是你不够冷静,现在,怎么连我也……”肖紫龙倒是十分明白这种心情。
“没关系,我第一次解剖小白鼠的时候,也是不忍心杀掉这种小动物的。”
肖紫龙冲脸色苍白的冰小炎笑了笑,“不过,你也是够有胆量,自己换大脑这种事情都能够完成。”
冰小炎摇摇头,惨淡地笑笑说,“那不一样。
我自己可没亲眼目睹我被剖开的惨样。
其实,单是想想那种场景,我心里就无限恶心。
除非是为了求生或者迫不得已,我才不会碰那些手术道具之类的玩意儿。”
说到这里,冰小炎低下了头。
“唉,”她竟也叹气起来,“要是我父亲知道我现在这幅样子,没准真的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肖紫龙没有作声。
同样身为一个儿子,他知道被父亲瞧不起的感觉。
“别想啦,”肖紫龙猛地提高嗓门说了这一句,“想那些也没什么用处。
倒不如投身到现在的窘境当中。
不过……”肖紫龙欲言又止。
冰小炎也不是榆木疙瘩,接过话茬讲道,“没事。
如果你不愿见到熟人的死状,我去查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不是让我做那些恶心的肉体实验,怎么都无所谓。”
肖紫龙没做声,点了点头,就坐在这间屋子的门厅内的沙发上等候了。
而冰小炎,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血泊。
夏梨就倒在那里。
门厅距离血泊并不远,但,肖紫龙实在不忍心往那边多看哪怕一眼。
而冰小炎似乎成全了肖紫龙现在的心态,她这回验尸的动作倒是很快,不出五分钟,就从夏梨的尸首处离开了,走到肖紫龙的跟前,和他并排着做到了沙发上。
她用手撩了一下额前的银色刘海,淡淡说道:“似乎没有那么复杂。
夏梨小姐是失血过多而死。”
听到这话,肖紫龙的反应就像是听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一样,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什么?!”
他十分诧异。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肖紫龙,你听我——”“——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可能的啊!”
冰小炎愣愣地看着肖紫龙,一时间倒也不知道怎么劝慰他。
“不——”肖紫龙呓语一般,反覆地重复着这几个否定词,“不会啊!冰大夫你也是见过的,她功夫不错啊!”
肖紫龙使劲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在沙发前面来回踱步,步伐凌乱,弄得自己的膝盖反覆地碰到沙发前的茶桌桌角,都毫无察觉。
那可是相当疼的。
冰小炎叹了口气,也从沙发站了起来,拦到来回走动的肖紫龙面前,用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请——冷——静——ok?”
肖紫龙眉头紧锁,僵硬地转过眼珠,怔怔地望着冰小炎。
冰小炎面容哀伤地看着肖紫龙。
“我知道你的心情,”见肖紫龙安静了下来,她轻轻说,“可是,这不正缩小了嫌犯范围吗?”
肖紫龙还是那副表情望着冰小炎,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疑惑。
冰小炎咽了口唾沫,继续解释道:“我何尝不知道,夏梨小姐功夫了得?但肖紫龙你想想看,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一刀直入,中她要害,令她失血而死的,一定是懂得杀人之术,并且和她十分亲近的人啊!”
肖紫龙机械地转动着眼珠,似乎在咀嚼回味冰小炎刚才的推理。
冰小炎见状,不由得对这年轻人产生一丝怜惜。
犹记得第一眼见到肖紫龙的时候,她只觉这人外貌俊逸,器宇不凡,处事冷静,缄默有度,机智聪慧,胆略过人,不论从哪个角度去对他加以审视,他都会将自己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犹如雨后新竹,不染纤尘。
如果要用一味中药来形容肖紫龙,冰小炎倒觉还就非天山雪莲莫属。
雪莲,也是药中君子。
而今,眼前这人,确是失魂落魄,毫无思绪,条理不清,面容憔悴,好比傲梅经霜,色残香陨。
冰小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肖紫龙,”她试探性地叫了叫,“你现在,还能保持理智正常思考吗?我刚才说的,你可听进去了?”
再说这肖紫龙虽然震惊,倒也不是完全失去了推理能力,他的情商虽然一时间被悲伤和惊讶所控制,可智商章在,不消多久就把他从空虚震荡当中拖了回来。
“我……我懂。”
肖紫龙简短地回应了一句。
他把冰小炎的每字每句都听进去了。
冰小炎的意思很明白。
夏梨既然是处于一种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杀的,这只能说明杀人者是夏梨熟悉的人;夏梨被人一刀正中要害,说明杀人之人不仅和夏梨熟悉,还能在起了杀心的一瞬之间准确地命中对方弱点,如果此人没有一定的杀人越货的功底或者前科,恐怕是做不到的,毕竟人在杀人的时候,内心总会动摇恐惧,而这一刀直入,却丝毫没有显示出这点来。
除此之外,肖紫龙还想到了一点。
“她……怕是丝毫没有指出凶手的意思吧……”“嗯?”
冰小炎有些不解。
肖紫龙低着头,也没直着看冰小炎一眼,径自说道:“冰大夫……之前你就查过了,这房门没有上锁,锁子也没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吧。”
“没错,”冰小炎点点头,“而且,夏梨小姐被一刀直入,几乎没来得及反抗。
她周围一点反抗痕迹也没有。”
肖紫龙听罢,声音变得更加冷清。
“如果说,夏梨她不是没来得及反抗,而是不想反抗呢?”
“什么意思?”
冰小炎本能地质疑道。
但这话一问出口,她就马上知道肖紫龙想要说什么了。
“喂,肖紫龙!你可别走极端!!”
肖紫龙冷笑一声。
“冰大夫既然输了这话,大概就是懂我的意思了?”
“是,但,事实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
冰小炎尽力平静自己的语气,因为眼前的肖紫龙始终处于情商不足智商有余的状态,没准自己哪句话又会误导他去怀疑了别人。
与其这样,她觉得还不如自己把事情说个清楚。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家少爷。”
“你倒是很敞亮。”
冰小炎压下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