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伊似雪的床上传出来的,床板隐约在动。了了急忙将伊似雪挡在身后,紧紧地盯着那不断往上顶的木板,只待贼人出来便来个当头一击。
不消片刻,床上有一小块木板被人移开,了了疾步冲过去,一个砍刀手直劈下去,岂料对方仿佛早有防备一般,竟抢先一步捉住她的手腕。
了了大骇,对方忽然开口,“是我!”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伊似雪与了了互看一眼,俱是惊讶不已。
了了将人从里面拉出来,果然是伊似月。他穿着一身灰色布衣,显然是从战场上偷偷溜回来的。
伊似雪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三个月不见,伊似月身形消瘦不少,脸更黑了,下巴上胡乱地冒着一团青茬,略显沧桑,眼睛却越发炯炯有神。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一笑。
“我收到秦苓的信,她说你最近行为古怪,她很不放心,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让我拿主意。我想到你心里不满意自己的婚事,担心你感情用事,酿成大祸,只好趁偷袭大叶之际悄悄溜回来。这不,日夜兼程,只花了三天便顺利赶回来了。”他说得一脸轻松,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伊似雪却听得毛骨悚然,“哥哥!你怎么可以听她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这般鲁莽!你知不知道,她……”她及时打住,冲口的话被她硬生生截回。
伊似月愣了愣,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伊似雪面色一凝,不愿在此时提这些,正要劝他赶紧回去,秦苓从外面跑了进来,她原本是来跟伊似雪赔罪的,不想却看到伊似月站在她的房中。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喏喏唤道:“似月大哥……”话一出口,猛然想起来自己曾给他写过一封信,不由得脸色大变,“似月大哥,你——”她害怕地看了伊似雪一眼。这下,似雪会恨死她的!
三个月来,除了担心妹妹会因为受到牵制而郁郁寡欢,伊似月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秦苓。他们总是分别,上一次短暂相处,他已经计划好要带秦苓一起回玲珑幽谷,不想天意弄人,他们又被迫分开了。
这一眼,竟有相隔万年之感。
“苓儿……”他的呼唤深情而带着歉疚,铁骨铮铮的男儿,也有这样柔情似水的时候。
他迫不及待地朝她走去,她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伊似雪忽然用力地转身,一掌煽过去,破口骂道:“贱人!”
这一次,力度远大于刚才那一巴掌。秦苓没再躲开,左半边脸已经高高的肿起,五根指印清晰可见。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死死地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
她背叛他们在先,有什么资格在他们面前哭呢?
伊似月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两人隔开,气急败坏地斥道:“你怎么回事,谁允许你打她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未来嫂子的吗?”
嫂子。秦苓痛苦地闭了闭眼。
“呵!”伊似雪双眼猩红,瞪着秦苓怒道:“你问问她心思还在你身上吗?”
伊似月被她说得一阵莫名,“你说什么?”
秦苓心里一慌,急忙拉住伊似雪的胳膊,近乎哀求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我,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伊似雪在心中发出一声蔑笑。
伊似月以为她是怪罪秦苓写信给自己的事,厉声说道:“好了!是我自己要回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何况她也是担心你。你如今怎变得这么是非不分了?”
了了见小姐被少主误会,实在看不过去,便壮着胆子为自家小姐鸣不平:“少主怎么能这样说小姐呢?小姐不也是为了您吗?”
伊似月气呼呼地说道:“她管好自己就行了!”
伊似雪气得头昏脑涨,可理智却告诉她现在不宜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哥哥。
大家正僵持着,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大家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齐齐朝外看去。周全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刚喊了句“小姐”,看见一身布衣的伊似月,吓得两眼发直,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转身飞快地把门关上。
众人正一头雾水,周全苦叫一声,“哎呀少主,您这这这……您快躲起来!”
伊似月皱眉问道:“怎么了周管家?”
周全心急如焚,“安王手下的吴敬将军带人来了!”
“什么?”众人皆变了脸色。
秦苓立即将伊似月往里面推,“快,你快走!”
伊似月顾不得作他想,翻身便往伊似雪床底下的暗道处钻,伊似雪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慌忙拉住他,“不行,他们这么快就知道消息,这条密道不见得安全!”
“那怎么办?”事发突然,伊似月一时间方寸大乱。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伊似雪灵机一动,招呼大家聚起来,她对大家小声交待一番,众人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迅速将床板放好,伊似月躲进被子里,伊似雪脱去外衣在床的外侧坐着,红色锦被略有些凌乱地盖着她的下半身。她将右边的领子拉下去一些,露出雪白浑圆的肩膀,秦苓拿着一小瓶白色药膏往她肩膀上抹。
了了隔着屏风厉声训斥站在外屋的周全,“混账东西,小姐的闺房岂是尔等能随随便便闯进来的?还不快出去!”
周全战战兢兢地回道:“奴才该死,奴才也是逼不得已……”
话还未说完,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周全浑身一哆嗦,急忙回转身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吴、吴将军……”
了了闻言,立即从里面出来,见了来人,一改先前的凌厉之色,恭恭敬敬地屈身行礼,“拜见吴将军……”
吴敬知道伊似月身手了得,稍有耽搁他便会金蝉脱壳,于是不耐烦地喝斥:“我们接到消息,伊将军借孤军入大叶之际私下潜回京城,本将军奉安王之命前来搜查伊府!”
了了闻言,神色俱变,“将军这是从何说起?我们少主好好地在前线打仗,怎么会回来呢?”
“哼!”吴敬不屑一顾,“回没回来,待本将军派人搜一搜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