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云竞延一起师从袁大学士,平时对学习并不怎么上心,唯独对棋有些兴趣,便花了些心思,但若是跟晋王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伊似雪撇了撇嘴,“到底是你们官家的师父厉害。”
刘照笑嘻嘻的,“你呀,也别太贪心了。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以你的才学,在众多女子当中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伊似雪气哼哼的,对他的话不敢苟同。
刘照喝了茶,又拿了块糕点往嘴里塞,放眼望去,满池粉嫩的荷花,想起秦苓总爱穿粉色衣裳,脱口问道:“今儿怎么没见苓儿姑娘?”
伊似雪神色微变,语气也有些古怪起来,“她性情拘束,平时总是待在小院里,不怎么出来。”
刘照目光一闪,倒没说什么。
伊似雪忽而问道:“我这几天正好在琢磨这事,我想她在我这里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加上她自己也不自在,正考虑为她另置一处宅子,你意下如何?”
刘照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他那天无意中撞见他们之间发生争执,纵然自己无心彻查她们究竟是何关系,却也能大概推算得出来。伊似雪不是善良得毫无原则的人,她是断然不会因一时的妇人之仁为自己埋下隐患的。
况且,她对秦苓已是仁至义尽,此时让秦苓搬出去是最恰当也最无可厚非的。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意兴阑珊,“既然彼此都不自在,自然要找一个让彼此都顺心自在的办法。”
伊似雪见他如此淡然,大感意外。他先前那般在意秦苓,更为了她几次闯下大祸?如今为何……
刘照仿佛看穿她心思一般,主动向她阐明心迹:“我的确对她有几分欣赏兼怜惜之情,可我并不会为此而是非不分。毕竟,她终归还是得有她自己的去处。”
“那你不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危险吗?”
“她是京城花魁,想必这几年在迎花教坊攒了不少私房钱,足够她雇佣或是买入一干下人了。她先前虽得罪过几个人,可她那时一直蒙面示人,也不必担心被人认出来。只要她隐姓埋名,不惹事,自然不会被人惹上。”
他分析得如此透彻,伊似雪有一瞬间的哑然,顿了顿,失笑道:“我发现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刮目相看了!”
刘照一抱拳,“客气客气!”
伊似雪莞尔一笑。
刘照见她眉眼间仍有挥之不去的忧虑之色,敛了笑意道:“安王明着不敢对你怎么样,就来这些损招阴招。以后他要是再派人到你府上闹,你多少拦着点。反正你有晋王撑腰,纵然闹到皇上那里,晋王自有说辞,不必怕他。”
这话说得实在,可惜这一回,云竞舒倒真不是无中生有故意寻衅挑事。伊似雪无法对他说出真相,心中歉然,接过他的话道:“安王这是算准了皇上多疑的性子,我家在皇上心里本来就敏感,此事不论真假,皇上都会信上几分。所以你看,皇上最后不是没责罚他?不过是被不痛不痒的骂几句,还能顺便污一污我的名声,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是啊!安王看上去行事鲁莽,实际上清楚着呢!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安王屡次加害晋王不成,现在又转过来从我身上下手,晋王为何不主动加以反击?”
刘照双眸一派澄明,徐徐说道:“晋王虽眼里容不得沙子,可到底是顾念兄弟之情的。更何况,晋王的对手从来不是安王,两个人之间力量悬殊,晋王只需提防他,却不必在他身上浪费多余的精力。”
伊似雪心下了然,暗叹这便是晋王得天独厚的运气了。皇上深爱皇后,对万贵妃不过是逢场作戏,大皇子早夭,晋王便是天选之子,他又何须在意一个小小的安王?
伊似雪心情好了许多,难得起了个大早。铜花镜前,了了为她仔细梳妆。梨花妆台上摆满了珠钗首饰,她的目光落在一枚银质蝴蝶发簪上,不由得有些伤感。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发簪,母亲去世后,她便收着留作念想。
“戴那支蝴蝶簪吧!”她说。
了了惊讶道:“小姐一直收着这支簪子,却从来不用,今儿怎么想起来戴了?”
伊似雪随便扯了个理由,“你不觉得这支簪子跟我这身衣裳很配吗?”
“那倒是!”了了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粉绿色度花裙,高兴道:“小姐平日里穿得太素净了,瞧着冷冷清清的。今儿这身绿色活泼许多,跟这支蝴蝶发簪着实相衬得很。”
伊似雪微微一笑,垂下眼帘,镜中突然浮现一个月牙色的影子。
了了自然也瞧见了,立即停了手上的动作,后退一步福身唤道:“晋王殿下。”
云竞延向她伸出左手,“给我吧!”
了了便将蝴蝶簪子交到他手中,默默地退了下去。
云竞延看了看手上的簪子,簪子上的蝴蝶微微震动着翅膀,雅致不失活泼。他走到她的身后,对着镜中的人细细端详一番,便低头将她的长发挽起,再为她戴上发簪。
伊似雪感受着他略有些生硬的动作,忽然想起来当日他对自己立下的誓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心中莫名动容,起身转向他,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竞延的眸中瞬息万变,怔了怔,反问道:“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便永远不会主动找我?”
伊似雪笑得有些伤感,“怎么会呢?你明日便要走了,我自然要去看你的。”
“真的?”云竞延眸中一亮,却仍旧绷着脸,顿了顿,又问:“那……你会想我么?”
“嗯!”伊似雪点点头。
云竞延便舒心地笑了,握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他俊朗的面庞近在咫尺,她微微仰着头,望着他炽热的眼睛,只觉他清亮的瞳仁仿佛要穿透她心底的阴霾。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引起异样的舒适。他温柔地恳求道:“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带你去外面玩吧!”
伊似雪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眼中的雾气顷刻间散去,笑盈盈地回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