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徐海清打来的。
谭晶走过一旁，接通电话，低声问：“妈，什么事？”
徐海清显得异常高兴，在电话那头大声说：“小晶，你知道吗？布丁出问题了。”
谭晶毕竟跟自己的妈妈处了二十五年，实在是太了解她。
一听她说话的口气，就知道她的喜怒哀乐。
可是现在，谭晶却迷惑了，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徐海清对这件事根本不是持幸灾乐祸的态度。
布丁出问题，就是luck。j集团出问题，她高兴个什么劲？
瞥了眼身后鱼贯出来的开会的人，谭晶又再朝前走了一点，避开众人。
她怕人家听到徐海清如此惊人的言论。
低声说：“我知道啊，妈，你是在高兴吗？”
徐海清轻快的语气回答：“我当然高兴喽。”
谭晶再无怀疑，徐海清就是在高兴。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若此刻她在家中，会怎样的哼着小曲，手舞足蹈。
没好气地问：“人家出事了，你高兴个什么劲？”
徐海清得意地说：“我当然高兴。象这种无良企业生产出来的无良产品，迟早会出事，我就想看它倒闭的一天。”
“无良企业？无良产品？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已经……”
谭晶本来想说，她不是已经接受何辰宇了吗，干嘛还抵毁人家的公司和产品，抵毁他，不就等于在抵毁自己的女儿，也就等于间接地在抵毁她自己吗？可是她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徐海清十分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
徐海清说：“当然是无良企业无良产品，这些做饮料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布丁，它可是从我们那个布木小镇上起家的，我怎么不知道？”
何辰宇在走廊的不远处跟一个部下谈话，谭晶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已经谈完了话，正朝她走来，不欲跟徐海清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低声说：“妈，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好吧？我现在忙着呢。”
徐海清显然情绪还是非常激动。
对着电话大声嚷：“反正啊，做这种无良产品的人，就该断子绝孙，没得好报。”
谭晶听她越说越离谱，懊恼地说：“妈，你这样说就太过份了。我真的还有事，有空再聊。”
不等她再说，匆匆挂断了电话。
何辰宇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因为徐海清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响亮，因此他听到了她的最后半句话。知道自己的丈母娘有时候有点神经质，忍不住好笑。
问道：“什么断子绝孙，没得好报？”
谭晶哪敢告诉他实情，她妈诅咒的人正是他。
干笑了一声说：“有个邻居惹了她，她在骂街呢，别管她，我们赶快去准备发布道歉信吧，拖得太晚了不好。”
“好，走吧。”
何辰宇就匆匆带着谭晶回到他的办公室，着手处理。
这边徐海清的家里，她正情绪激动地放下电话，在屋内团团打着转。
过来一会，她独自呆在客厅里，斜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
窗外夜色正好，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当空，跟当年家乡的月亮一模一样。
记得她还在家乡的时候，那时家里没得电视看，晚上她就常常坐在窗前，或者天台上，对着夜空的月亮发呆。
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变回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出现在她眼前。
她记得，那天上午学校组织出去郊游，跟同学分开以后，她走在街道上，突然一个什么东西砸到她的头上。
然后，一个鸡蛋壳掉落在她脚下的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用手摸摸头顶，头上粘粘糊糊的。
再看手指，上面粘满了黄色和透明的东西。
居然有人用鸡蛋砸她。
她抬起头，看见头顶上二楼的窗户中探出一个少年的头来。
少年正朝下俯视着她，对她挤眉弄眼。
原来是他在砸她，她知道他，是镇上何家的孩子何伦硕。
何家本来就是布木小镇上的唯一的称得上是书香门第的人家，据说家里有很多藏书。
何伦硕家与镇上别家大不相同，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
也因为了这一点，镇上的孩子轻易不敢踏进何家的门，不敢象去别家那样随意窜门。
此时的徐海清却忘记了对何家的敬畏，指着何伦硕破口大骂。
“混小子，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惹本姑娘。”
何伦硕朝她做鬼脸，冲她叫：“就砸你了怎么样？有本事你上来呀。”
她火气刷地冲上了脑门，不顾一切地冲进何家，冲上二楼，要找何伦硕算帐。
何家没有别的人，只有何伦硕一个人在家，没有人阻拦她，她很顺利地冲上了二楼。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何伦硕算计好了的。趁着家里没有别人，用砸鸡蛋的方式把她吸引进来。因为他早就对她产生了好感，想靠近她，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接近。那时候小啊，直接表白吧，不好意思，说不出口。
以别的方式接近吧，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差别实在太大。
那个时候的男孩和女孩基本上是两个阵营，互相玩不到一块。
没有合理的理由，凭什么接触到人家。最终，何伦硕用了他独创的砸鸡蛋的方式。
这一点，倒是跟何辰宇接近谭晶的方式有点相似，到底是父子，遗传。
当年，徐海清冲上了何家的二楼，才进门就被震住了。
何家果然名不虚传，家里藏了很多很多的书，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东西，花瓶名家画作之类的东西。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壮观的景象，不由得看得呆了。
何伦硕端了盆温水到她面前，很诚恳地说：“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头发，洗个头吧。”
徐海清终于回过神来，冲他大吼：“你为什么要砸我鸡蛋？”
“不小心。”何伦硕躲躲闪闪地回答。
“不小心？”徐海清吼道，“你少来蒙人。别跟我说你是因为好玩，所以拿个生鸡蛋站在窗前，还不小心掉了下去，恰好砸在我头上。”
何伦硕支支吾吾地说：“就是这样。真的，海清，我不骗你。”
“你还敢骗人？”徐海清大声说，朝前逼近了一步。
何伦硕正端了水站在她的面前，见她逼上来，心虚地往后直退。一不小心，脚绊到了桌腿，差点摔了一跤，手中端着的水却洒了出来，弄得满身都是。
选回去见他落汤鸡的样儿，忍不住好笑，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何伦硕见她笑了，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水，将手中的盆子往前一送，说道：“海清，洗个头吧。”
徐海清好笑地指着盆子说：“水都跑到你身上去了，让我拿什么洗？”
何伦硕低头看了眼几乎已见盆底的水盆，慌慌张张地说：“我再去打盆水来。”
当他经过身边时，徐海清揪住他的袖子，喝道：“老实交待，为什么砸我鸡蛋？”
何伦硕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徐海清心一慌，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何伦硕冲动之下，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心慌得不行，连忙跑出去，另打了盆温水进来。
那天，徐海清如了何伦硕的心愿，在他们家洗了头。
他们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熟稔了，熟稔了之后就顺理成章地相爱了。
后来相爱的他们时常躲过旁人，牵着手走到镇外的小河边约会，一起坐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月亮，她记得少年笑起来时的模样，还有生气的样子。
多年以后，同样看着月亮的徐海清眼眶潮湿了。
世事难测啊，那时的她怎能想到今日呢？如果能想到有后来发生的事情，那时的少女还会喜欢上这个少年吗？还会那样的为了他不顾一切吗？那怕最后深深的伤害了自己？
会吗？也许……还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