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书房里酒味冲天,让许丞暖恶心到反胃,她还是走了进去。
官家知道回天无力,便静静的站在门外,没有在说什么。
书房里,酒坛子扔了满地,而且里面十分暗,几乎没有光线。
因为所有的窗户都被窗帘遮住了,而且窗户也不能打开,里面全都用木板钉死了。
最里面点了一盏蜡烛,能够勉强看的见。
许丞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只见连应承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有好几天没换了,样子很是狼狈。
书桌上铺满了画像,地上也是,他的手上还捏着一幅。
因为光线昏暗,许丞暖隐约看的清楚,这些画像都是同一个女人,或嗔或怒,千姿百态。
许丞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些画像,她缓缓的蹲下来,试了一下连应承的鼻息。
万幸,他还活着。
许丞暖本想推醒他,但还没有来的及放在他身上,却听到他咕哝着再说话。
第一遍没有听清,可是第二遍……她听清楚了。
也因此,脸色大变,仓惶的站起来,却没有站稳,‘哐当’一声撞在了书架上。
站在不远处的桃花连忙关心的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许丞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此时满地的画像,那个女人的形象忽然就饱满了起来。
难怪她刚才看着十分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难怪连应承会这么痛苦……
整件事在许丞暖的脑子里清晰的浮现出来,有些记忆甚至回溯到很久以前,原来这些事情早有苗头。
她被连应承当成了手中的刀,伤的却是太后。
因为他不愿意成婚,又心有所属的那个女人……是太后!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小叔子爱上长嫂,即便在一切开放的现代社会也会被人诟病,更别提这个食古不化的封建社会。
连应承,是想把太后置于无间地狱吗?
许丞暖很想一脚把连应承给踹醒,更想赏他几个狠辣的耳光,让他清醒一下。
但连应承现在也跟死了差不多,就算是把他弄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许丞暖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这间书房,桃花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许丞暖只来得及走出门口,在庭院里就被管家拦住了。
“郡主,老奴得提醒您一句。”
管家一点也不意外许丞暖失控的样子,十分严肃的说道:“郡主,无论您看到什么,出了这个门,您得把它全忘了。”
许丞暖盯着管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很想动一下自己的表情,可她即便用尽力气,也不过是将眉头蹙紧了一些而已。
桃花在关键时候主动走到她身边来,关心的问道:“郡主,您不舒服吗?我扶您回去吧。”
许丞暖说不出话来,便点了点头。
可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了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回头看着管家:“你家主子…在不管他,只怕要醉死了。”
管家神色微变,抬脚奔去书房。
“等等…”
走了没两步,许丞暖又叫住了他。
管家回头看着她,神色有些疑惑:“郡主还有什么事吗?”
“你家的厨房在哪?”
管家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叫人带她去厨房。
连应承接连好些天都没有吃饭,就靠着酒度日,在这么喝下去,就算是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许丞暖给他做了一盅醒酒汤,将灵芝切片,然后用文火顿一会,在汤汁里加点蜂蜜就好。
连应承被管家背出书房,然后让侍女给他洗去一身的酒气,最后又给他灌了一点灵芝蜂蜜醒酒汤。
灵芝与参汤有异曲同工之妙,勉强保他一条命。
做完了这些,许丞暖这才回府。
只是今天知道的真相让她太过震惊,太后那么宠她,从来没有苛待过她,而她竟然这么伤害她,就算是无心的也让她自责愧疚无比。
这一晚,许丞暖基本没怎么睡着。
连应承与太后之间的事情,许丞暖再三考虑之后,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她的知情就有可能再次伤害太后。
连应承一直说自己会保护好太后,可恰恰相反,伤害太后的也是他。
所以他的话,根本不可信。
他一直以来感动的都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
自从那一次宿醉醒了之后的连应承又恢复平静,他不在勤勉的去面见太后,即便见到太后也很是安静,不在口出狂言。
他与太后之间的争吵仿佛从未存在,静静的扮演着自己即将新婚的角色。
四个月了,连墨旭还没有回来,虽然朝廷上捷报连连,可是许丞暖本人却没有收到连墨旭一封家书,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心里越发的惴惴不安。
很快,到了林霜楠和连应承的婚期。
虽然连应承承认自己是和林霜楠假成亲,但该有的礼数他还是做到了。
红妆十里,喜色满城。
许丞暖作为宾客里的一员,站在所有人的中间,并没有为此感到一分的喜悦。
这只是一场交易,除了不知情的宾客,真正的主角不会因此而高兴。
本是太后赐婚,所以新婚之日专门派遣了李嬷嬷去见礼。
连应承原本是想着李嬷嬷再府上养老,不必在为谁操劳。毕竟离开了太后,谁也算不上她真正的主子。
太后本想允许,却被许丞暖拦下。
她几乎可以确认李嬷嬷心怀二心,只是不知道主子是谁罢了,所以她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一个人物放在连应承身边。
连应承现在本来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他随时都有可能压抑不住自己,最后伤人伤己。
如果在被有心人挑唆,只会恶上加恶。
许丞暖向太后要了李嬷嬷,只说自己府上缺人,没有李嬷嬷调度不开。
她开口,太后自然不会拒绝,所以也将连应承的要求给驳回了。
夜色来临,淮南王府的宾客都散了,整个府上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喜娘奴婢全都被遣退了,所有人都不可以靠近后院的新房。
并不是因为连应承喜静,而是因为新房里根本没有新娘子,所以何喜之有呢?
连应承答应林霜楠,新婚之夜可以放她离开。往后她也可以不住在府上,只需要在关键时刻与他一起装装面子即可。
他站在空旷的院子里,身上的喜服早就成了一套常服。
如今的她,应该正在和她真正的新郎度过美好的夜晚吧。
京城,铜锣巷内。
一户隐藏在小户中间的大院里,此刻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这里,是陈昱林为了林霜楠重新置办的宅院。
她的身份,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宅子里,所以他只能委屈她在这里和他举办婚礼。
没有高堂,更没有亲朋好友,只有几个信得过的奴婢和下人。
林霜楠今日穿了两次喜袍,一件是作为淮南王妃穿的,喜服是林家请有名的绣娘做的,上面是以金线绣着龙凤呈祥,还缀着珍珠,价值连城。
可穿着那件嫁衣,林霜楠一点也不开心,她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
但她离开了淮南王府,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身上穿的是自己亲自绣的,虽然简朴了一些,但这件嫁衣上寄托的,是她满心的欢喜。
她和陈昱林,经历风风雨雨终于在一起了。
陈昱林原本不同意她这么委屈的嫁给他,他要上门光明正大的求亲,可是林霜楠不在乎,与他的命相比,她只在乎眼前的苟且,不在乎所谓的名义。
新婚堂上,陈昱林对天发誓,这一生除了林霜楠再也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