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宫里便来人了。
皇上身边的心腹大太监亲自来带人,见连墨锦也在此处,便道:“原来康王爷也在,省的奴才跑腿了,皇上说了,请您一起进宫去。”
连墨锦点了点头,那太监见连墨锦应下了,复而看向许丞暖。
因为上次许丞暖面见过皇上,公公还认得她:“敲伸冤鼓的是许姑娘吧,您跟奴才来吧,皇上和几位大臣等着见您呢。”
原本就有几个大臣再跟皇上商讨国事,伸冤鼓响起之后,更有诸多大臣陆陆续续进宫,现在都等着见这位敲响伸冤鼓的人。
连墨锦已经猜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并不惊讶。
而许丞暖也已经做好豁出一切的打算,所以又怎么在乎大殿上人多人少?
按照她的想法,人越多越好,因为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连墨旭的冤屈。
连墨锦走在前面,许丞暖走在后面,他看不到许丞暖的表情,但他也猜得到,此刻许丞暖的脸上一定是无惧的。
因为她已经打算为连墨旭豁出命,这个时候更应该是底气十足的时候。
连墨锦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泛酸,在这一刻他突然很嫉妒自己的五弟。
从小到大,连墨旭有丽母妃宠爱,有父皇爱护,他都不嫉妒。因为他知道自己出身低微,父皇不喜欢自己。
原本以为丽母妃对自己关怀,已经上天恩赐,他该满足的。
可是看到许丞暖,看到连墨旭如此爱护的女人时,他突然就不满足了。
他的身边只有一个父皇赐婚的未婚妻,那个未婚妻很聪明,也很狡诈。
虽然漂亮,虽然不让他讨厌,甚至还起了两分心思,不过那份心思更多的像是看见喜欢的宠物一样,并不是男女之间真正的喜欢。
如果是自己深陷连墨旭一样的困境,那个叫姜君洛的聪明女人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自救,不牵连家人,而不是豁出命的去给他的解围。
这一路上,连墨锦想了很多。
甚至说有些场面都是不由自主的冒出来的,比如初见她的时候,她安安静静的站在丽母妃身边,清秀的面容上洋溢着浅淡的笑容。
第一眼,只让人觉得她很安静。
是了,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安静’是她的全部。
她笑的很甜,但那种的甜只对着连墨旭。
在自己面前,她笑的温和,笑的安静,大多数都是出于一种礼貌的微笑。
她会做饭,住在逍遥王府的那几天,她将饭食安排的很妥当。
那几天,也是他吃的最舒服几顿餐食。
她像是人们口中说的贤妻良母,井井有条的安排好一切,让人舒适的只想在她布下的安乐窝里躺上一辈子,永永远远都不要离开……
思及如此,连墨锦的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他只是蹭着连墨旭的便利,享受了几天,就已经如此难以忘怀,可想而知,连墨旭对他这个小厨娘到底有多宠爱。
他一向跋扈,但在许丞暖的面前,却温顺的犹如另一个人。
在许丞暖的面前,连墨旭已经用尽了一身的温柔。除了丽母妃,旁的女人,再也得不到他一星半点的垂爱。
正想着,身后的公公说到了地方。
连墨锦微微抬头,看见面前的宫殿。
没有想到,皇上见许丞暖,竟然是在上朝的大殿上。
他微微侧首,看到了衣衫单薄的许丞暖,她的脸色微微泛红,唇瓣却泛白,应该是被这一路上的冷风给冻的。
他本想拆了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可是看到她坚毅的眼神,连墨锦就放弃了。
或许,她衣衫单薄,楚楚可怜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更能让人信服。
连墨锦转回身,缓缓的朝着大殿上走去。
这一刻,他的脸上看似平静,可实际上他的拳头在披风下紧紧的握着,他的心里嫉妒的发疯。
他木然的朝拜,就像一个听从指令的木头人,听着坐在龙椅上的人发挥指令。
连墨锦听到了皇上对许丞暖的质问,他站在一旁看到许丞暖朝着皇上跪下了。
她的脸上没有害怕,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定。
是了,她要为她心爱的人向掌管着天下所有生死的那个人讨一个公道。
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她却那么坚定,她相信自己一定会赢。
连墨锦听到她说出‘公道’二字的时候,身居首位的那个人唇边的一声嗤笑。
是啊,天下还没有人任何一个人敢朝着他要所谓的公道。
但连墨锦眼里的许丞暖并不着急,也不害怕,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了几份书信出来。
他听到她掷地有声的述说着连墨旭的过往功绩,无论是当年的禹城改造,还是锦州水患之灾,连墨旭做的都是大事,可没有人记得他的功劳,只抓着他不遵圣旨的小把柄,将他的功劳全数抹去。
他们都忘了,锦州水患之事,百姓被坑杀了上万人,如果连墨旭在不果决一点安抚民心,只怕锦州危矣。
许丞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巴掌一样,狠狠的打在那些曾经告过连墨旭状的人的脸上。
他们没有亲临现场,不知道当时锦州的惨状,坑杀一万人,只当成了数字,而没有见到那些累累白骨。
禹城从一个偏远的地方,一跃成为富饶的三甲之地。这其中连墨旭又付出了多少心血,做出了多少改革?
这些人只顾着玩弄权术,谁又为这天下的百姓做过什么?
他们只会告状,只会攀权富贵,百姓的死活与他们有什么相干?
而连墨旭一个正经王爷,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却得不到公平的待遇,凭什么不能伸冤?
“所有大臣都说逍遥王是个纨绔王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会招猫遛狗的闯祸。可是这些大臣,你们能真正指出逍遥王到底闯了什么祸吗?”
“一人说虎,二人画虎,三人成虎,把逍遥王说成了一个跋扈,蛮横的人,可证据在哪里?都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不是吗?”
许丞暖一个柔弱的女子,站在男人的战场上,字字玑珠,让那些人脸色惨白却不敢反驳。
因为许丞暖说的对,逍遥王真正做错的事情根本没几件,尽管有,也只是跟皇上顶嘴而已。
可那些错事,说到底也是皇家父子不和睦,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有什么资格去说?
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因为当年钦天监一言。
因为连墨旭诅咒缠身,所以他命中注定不能是个好人。
他必须是个满身毛病的坏人。
他不能优秀,只能坏,而且坏的彻底,这样才符合诅咒缠身的命运。
既然他本人不够坏,那么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要帮着他坏。
人云亦云中,他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当一个人欺负一个人的时候,或许会心存愧疚,可当所有人都对那个人恶言相加,他们就会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正义。
愧疚就会变成烹了油的干柴,欺负那个人的心只会越发旺盛。
当他们对连墨旭的指责已经成了习惯,却突然有一个人指出他们的不对,痛骂他们假仁假义的时候,他们那作坏的心当下就偃旗息鼓,连为自己辩解的言辞都没有。
当下,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
是二皇子端王爷,他指出连墨旭殴打清河郡主的事情。
可是他忘了,清河郡主才真的是人见人恨的跋扈。
京城里但凡有点权势的子弟,宁愿出家当和尚都不要清河郡主当老婆,将一个满身坏毛病的郡主赐婚给一个正经王爷,这不也算是另类的报复吗?
端王将这句质问将将说出口,心里就后悔了,因为这桩婚事是皇后向皇上提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