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连墨旭的计划,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要离开这里,朝着锦州出发。所以许丞暖也没敢贪睡,天色微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做早饭。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她不是跟着王爷出来游山玩水的,她是要照顾王爷饮食起居的。
连墨旭早上一般都喜欢吃软糯一点的粥,这一次许丞暖依旧煮粥,只是没有放肉,而是放了青菜叶子。天天吃鸡鸭鱼肉,肯定也是要腻歪的,清淡一点的青菜粥,反而能让人胃口大开。
路途行走不便,所以带的点心都是芙蓉糕一类的,看了看天色,许丞暖决定做一些糍粑做早饭。
糯米粉混了水搅匀,揉成面团,加入芝麻,然后放在油锅里滚一道,空心的芝麻圆球就做好了。
许丞暖做了一些简单的,又将糯米面和面粉搅合在一起,兑了化开的糖水,让后用筛子筛出面渣,蒸出薄皮,做了别样的点心。
连墨旭刚洗漱好,房间的门就像是掐着点一样被敲响了。
“进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房门被推开,许丞暖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王爷,奴才做了早饭,给您拿上来了。”
连墨旭示意她放下,紧接着就更正道:“叫公子。”
出门在外,叫王爷不方便。
许丞暖立刻改口:“是,公子。”
她正要退出去,连墨旭突然开口:“今天这道点心叫什么名字?看着白里透红,与你上次做的麻薯似乎有些相似呢。”
许丞暖连忙转回来,看着桌子上的点心,一一给连墨旭解释:“公子,这个是空心糍粑,这个叫雪媚娘。其实本质上都是糍粑,只是一个是蒸出来的,一个是炸出来的。”
“雪媚娘,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听的。”连墨旭夹了一个,看着颜色好看,水晶一样的外边,里面透着一点点的红色,倒也附和意境。
放进嘴里,点心一咬开,里面好像包裹了其他的东西。
许丞暖连忙解释:“公子,雪媚娘里包着苹果泥呢。”
苹果都是她用捣药的药杵一点点捣碎成泥的,现在没有碎物机,凡事只能靠着她用手了,何其可怜啊。
连墨旭点了点头,其实他吃出来了,她的确是用心了。
“本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也下去吃早饭吧。”
“是,公子。”
许丞暖正要离开,连墨旭又吩咐她一句:“告诉苏木快些,再过半刻钟我们就该出发了。”
“是。”
许丞暖缓缓走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连墨旭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默默的吃着早膳。今天的小菜不是牛肉丝和肉酱了,换了几个凉拌的青菜,都是些口味清淡的菜品。
许丞暖不光会做饭,也会安排饭菜,知道什么时候吃什么,变着花样来。
真是越来越对他的胃口了。
许丞暖下楼的时候,早饭早已经给她留好了,几个侍卫相当有良心,虽然许丞暖做的饭好吃,但是他们永远都会给她留下最丰厚的一份。
这一份早餐,谁也不会多吃一个,仿佛已经成了默契一样。
其中一个侍卫看到她,连忙给她让位置坐下:“小暖姑娘快些吃早餐吧,再等一会就都凉了。”
“对了,公子说半个时辰后出发。”
许丞暖在吃饭之前连忙先把这件事给说了,免得忘了,那个侍卫笑了笑,说了声知道了,立刻就去做准备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已经准备好,许丞暖还做了一些肉酱和点心,将前两天马车上没吃完的点心给换下来。
连墨旭一行人正要出发的时候,原本通畅的路上,忽然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而且人越来越多。
“苏木,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木立刻去前面查探,而许丞暖也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几个侍卫明显提高了警觉,好像在防备什么一样,吓得许丞暖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前面的路旁有一条河,中间架了一座桥,那些人似乎都围在桥的两边。
许丞暖仔细的看了一眼,拍了拍连墨旭的胳膊:“公子,好像是有人要跳河!”
“我看到了。”
连墨旭白了她一眼,那个人站在桥中间,傻子也看到了。
没等苏木回来,连墨旭带着许丞暖就朝那边走去了。
走近后才发现,要跳河的是一个男人。
背着远行的书袋背囊,穿着粗布麻衫,披头散发的站在桥上。
他微微仰着头,胡子拉碴的脸上苍白灰败,眼神里都透着一股绝望。
“年轻人,快下来吧,上面危险呐。”
“就是啊,快下来吧。”
多数人还是劝慰那个年轻人不要轻声,可还有一部分人嘴脸带笑,分明是在看笑话。
而那个年轻的男人面对呼唤,依旧无动于衷,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苏木见连墨旭走了过来,连忙奔赴到跟前:“公子,这要跳河的是一个书生,远行奔赴县衙赶考,只是半路上遇见了贼,将银子偷了,这书生就绝望了。”
连墨旭‘恩’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吩咐苏木将人救下来。
苏木出手很是快捷,那书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拽住了腰,在一眨眼就落到了地上。
侍卫驱散了其他看热闹的人,而那个秀才被救下来之后,一脸苍白的跪坐在地上,眼睛动也不动一下。
连墨旭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是书生,饱读诗书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人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饱读诗书?”那书生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百无一用的可不是书生!”
书生又哭又笑,完全就是一副疯了的样子。
“银子没了,娘的眼睛瞎了,进不了县衙,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进不了县衙,考不了功名,你还有手,你还有脚,难道就不能养活自己一家人?”
许丞暖忍不住大声质问他,亏他还是个男人,如此眼高手低,就是考了功名又怎么样?
这样的男人简直懦弱至极,她最瞧不起这样的人了。
嘴上心疼别人吃苦,其实终究还是舍不得让自己吃苦。
连墨旭看了许丞暖一眼,见她一脸气愤,心里微微有些异样,看来也不是没脑子,一股脑的就要同情这个书生。
“房子地都卖了,活着,也只是死皮赖脸的活着而已。”
书生十分愧疚的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就算这个书生不说,许丞暖也大概知道在他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丢了银子,没考到功名,他回到村里面对的是一贫如洗的家境和食不果腹的三餐着落。
那样贫瘠的生活,真的会把一个人给压垮。
“你丢了多少银子?”
连墨旭突然开口问道。
“二两。”
虽然很少,但是这银子却是他娘卖了房子和地换来的,现在她娘还住在窑洞里呢。
“我可以给你五两银子,但是你能确保你一定能考一个功名吗?你如果考不到功名,你又拿什么来还我这五两银子呢?”
连墨旭虽然不缺这五两银子,可是他觉得一个男人为了这区区二两银子就去寻死,也太没有骨气了一些。
“我唯一有的,也就是这条命了。”
“好,那就依这条命为赌,如若你考不上功名,你这条命就抵了五两银子如何?”
连墨旭的话听上去又狠又毒,可是许丞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王爷想搭救他,一百两银子也不过是牛毛而已,可是他若是自不争气,给再多的钱也无用。
所以只能让他自己从心里开始觉悟。
那书生咬咬牙,一抹眼泪,掷地有声的发誓:“如果考不上功名,我便从那城楼上跳下去,不会有丝毫犹豫。”
“苏木,给这位公子铺纸,虽说君无戏言,还是白纸黑字的最好。”
连墨旭浅笑起来,那玩弄的眼神,就好像是视人命于玩物一样的神情。
在许丞暖看来,真的十分欠揍,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书生下笔之时没有任何犹豫,临了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夏子蕴”。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
得了连墨旭的一巴掌,许丞暖也没有闲着,而是将早上做的点心糍粑团子装了一袋给他。
“公子,这个糕,也叫状元粑,说的也是曾经的一个书生,他上京赶考,村里的人虽然穷,但心肠热,所以家家户户都送糍粑供他路上吃,并预祝他金榜题名。
路上书生渴了,喝上几口清泉,饿了,就啃上几口糍粑。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京都,由于才华出众,一路过关斩六将,由皇帝御笔亲点的及第状元。
状元将家乡带来的糍粑呈现给皇上品尝,皇上也赞不绝口,赐名为状元粑。”
“如今我也把这状元粑送你当做干粮,预祝你旗开得胜,顺利考取功名。”
夏子蕴接过糍粑,眼眶通红的看着许丞暖,嘴唇蠕动了许久才艰难的吐出一句:“多谢姑娘!”
“不用客气……”
话还没说完,连墨旭直接把许丞暖拽到了身后站着。
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瞧着许丞暖的眼神,感激里似乎还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爱慕。
“夏子蕴,你该去赶考了,你可是赌上了自己性命的人。”
连墨旭的声音很冷,眼神也十分凌厉。
夏子蕴不敢耽误,鞠躬行礼,谢了又谢,然后这才匆忙赶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