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丫鬟煮的白粥还很热乎,许丞暖将瘦弱切成肉丝,然后又剁成肉糜。又切了一些香菇,切碎了放在肉糜一起用药杵捣烂,这样肉糜和香菇更好煮,而且也会入口即化。
将肉糜和香菇沫放进白粥里,兑上水继续用大火煮,这样煮出来怕没有味道,许丞暖在粥里面撒了少许的盐,又将葱叶剁碎,用纱布包起来,放在最上面煮开。
最后煮出来的粥,米已经开花,肉糜和香菇也融进了白粥里,里面虽然有葱叶的味道,但葱叶已经被捞了出来,所以全都是米香。
许丞暖端着粥从厨房出来,易风站在院子里,有些踌蹴。
许丞暖见他有话要说,便主动问道:“易风大哥,你怎么了?”
见她主动开口,易风连忙回道:“没事!”
话音落下,他抓了抓头,又说了一句:“公子说我错了,让我给你道歉。小暖,对不起,之前在禹城,是我太过心急了。”
见他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许丞暖笑道:“没关系,我都理解。”
如此,易风也笑了。
许丞暖见他没事了,便说道;“我去给公子送粥了。”
“好!”
易风连忙让开路,讪讪的笑着。
许丞暖端着粥去了锦润的房间,对于这件事再也没有提起。
锦润似乎睡着了,靠在枕头上,眼睛闭着,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许丞暖轻手轻脚的将粥放下,正想帮锦润把枕头放下来,他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公子,你没睡着啊?”
锦润眨了一下眼睛,轻声道:“没有,太累了,我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
许丞暖有些心疼,她粥端到床前,柔声道:“公子,吃了粥再睡吧,我刚做好的,还热着呢。”
“有劳你了。”锦润浅浅的笑了,眼神也很柔和,就是声音还是很嘶哑,估摸着要很久才能恢复了。
在锦润吃之前,许丞暖又提醒了一遍:“公子,这里面我放了肉糜和香菇。”
锦润犹豫了一下,然后拿着木勺舀了小小的一勺。
“公子,其实也不难对不对。”
看他吃了,许丞暖的脸上洋溢起了笑容:“坚守和破戒并不难,心里那一关过了,自然也就接受了。”
锦润的心里其实并不好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吃着肉粥,并没有生理反应,也不会觉得呕吐。
他看着许丞暖,笑着点头,并且附和道:“恩,放下……其实很简单。”
许丞暖听到这句话,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了起来。
锦润看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但还是坚持开口:“不要被所谓的恩义束缚,所以你回禹城去吧,我知道王爷很喜欢你…你,喜欢的也是王爷。”
他顿了顿,才将后面那句话说出来。
“公子……”许丞暖哽咽了,完全组织不了语言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
锦润在这个时候移开了眼神,慢吞吞的吃着肉糜粥,缓缓说道:“这个世上,两情相悦最为难得,所以切莫辜负年华。”
许丞暖听到这句话,其实很想哭,但她忍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那股酸涩,问道:“那公子呢,既然说放下很简单,又为何把自己拖到现在这个样子?”
锦润苦笑一声,道:“夏风冬寒,不知道怎么放下。”
夏天的风,却像冬天一样寒冷。
血都不热了,所以从心里到身体,全是冰冷的。
许丞暖听到这句话,心生悲戚,已经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她想了想,看着锦润,又问了一句:“公子,心儿姐姐,是怎么样的人啊?”
锦润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很是诧异。
许丞暖一点也不心虚,镇定的解释道:“我从子言那听来的。”
锦润垂下眼,是了,子言和子语都知道心儿。
从他们嘴里听到,他一点也不奇怪。
见他不说话,许丞暖又道:“我听子言说,心儿姐姐蕙质兰心,而且很漂亮。”
“是啊,她很漂亮。”
锦润声音沙哑,捧着吃了大半的粥碗,眼神呆滞。
“心儿与我青梅竹马的长大,我所有的心思她都了解,有时一个眼神,她便能知道我要做什么……”
不需要刻意的说‘爱’,因为一个眼神,对方便能知道。
少年夫妻的他们,很恩爱。
一切的转变都是从心儿怀孕开始,他沉浸在当爹的喜悦中,忘了女人生孩子其实就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一尸两命……
老天爷在那一晚,收走了他全部的幸福和快乐。
“她很会画画,尤其红梅画的最好。”
好半天,锦润才说上一句话,但许丞暖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坐在他旁边听着,因为她知道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这些话应该在锦润的心里憋闷了很长时间,憋得他发闷,最后生了一场大病。
“心儿最喜欢我穿素色的衣服,她说像仙人误入凡尘一样。”
这句话许丞暖也十分赞同,她一直都认为锦润是天上的男神仙,这一世之所以这么清苦,大概就是来历情劫的。
“我偏最爱她穿红色,鲜亮的颜色是那么惹眼,多远都能看见。”
听着他的叙述,许丞暖在心里已经想象出两人相处的画面。
神仙眷侣的样子,大抵就是他们相处的样子吧。
许丞暖见他这一次是真的说完了,于是就补了一句:“公子,你知道,其实分离并非永别,只是为了下一世的早日重逢。”
锦润看着她,笑道:“你说说其中的典故?”
他的表情并没有那么悲哀,可是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陈年老伤。
陈年老酿,时间越久越香。
陈年老伤,时间越久越疼。
“其实天上的神仙都特别无聊,因为活的时间太长了,又四海升平无事可做,所以他们闲的没事就要顺应天命去历个劫。”
“历劫就是要变成凡人,受人间七苦。所谓七苦便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神仙最怕的不是什么生老病死怨憎恶,这些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可是爱别离,求不得确实七苦中最苦的劫。”
“所以说这一世经历了戳心戳肺的情劫,便是得道升仙的最佳辅助。”
以上便是许丞暖的总结,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情劫都是骗人的,眼前的这一道坎都过不去,还提什么得道升仙?
锦润也知道她在哄着自己玩,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以至于笑出了声,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许丞暖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帮他顺气:“公子,你没事吧?”
锦润连忙摆手:“没事,别担心。”
虽然没有喘不过气,但是他的喉咙很痛,痛得他脸都憋红了。
“公子,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我泡点梨膏水给你喝好吗?”
锦润本想让她坐一会,别那么累,但许丞暖已经这么去做了。
她跑出了没一会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梨膏泡的热水。
梨膏水甜甜的,正好可以缓解他嘴里的苦味,一杯水喝下去,嗓子好受了很多。
锦润看着许丞暖的神色很复杂,他并不是因为老伤而悲痛,他是因为心里添了新伤。
心儿因他而死,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只爱心儿一个人。
可是他变心了,他喜欢上了小暖,似乎从看见她第一眼之后就上了心。
如果小暖一直在他身边,他可能会骗自己只是把小暖当成了心儿的替身。
可是小暖不在他身边,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心里的痛,他再也不能骗自己了,因为他喜欢上了小暖。
留不住心儿,也留不住小暖,那种孤寂环顾了他整个身心,他的世界暗无天日。
许丞暖不知道锦润在这一刹那间想了那么多,她在此刻只想照顾好他,然后解开他的心结。
……
此时远在禹城的连墨旭心中各种不顺,小霞做的饭虽然好吃,但他依旧食不下咽。
他与花姐谈了条件,买了星月楼,但花姐依旧在星月楼经营,并且每个月还能拿到分红。既有钱,还能多个王爷当靠山,如此坐收渔利的事情,花姐自然同意。
连墨旭一开始忙了两天,所以并不怎么想念许丞暖。
可是他闲了下来,脑子里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想她。
尤其是想到她和锦润相处的画面,连墨旭的心里窝着一股火,时时刻刻都要爆发。
他真是蠢到了极点,自己的女人竟然跑去照顾别的男人,而且自己竟然还同意了……
连墨旭坐在书房里,眼睛虽然看着书,可始终定不下心来,最后一甩手直接把书给扔了。
丽妃刚走进来,脚边就飞落了一本书。身边的李嬷嬷帮她捡起来,亲自递到她手上。
“旭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心浮气躁?”
连墨旭看到了丽妃娘娘,连忙站了起来:“母妃恕罪,是儿子错了。”
丽妃拉着他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柔声劝慰道:“本宫知道你心烦,所以让厨娘给你做了一道静心的汤来。”
他的母妃是好心,但连墨旭看着汤,心里更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