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凶原力随着黑气的不断散播扩张,开始蛊惑蚕食人心:
以孔言为首的天衣帮众,个个雀跃得血脉贲张,如同被某种妙不可言的力量灌顶而入,四肢百骸得到前所未有的洗涤,如沐春风。
扎布、二胡隐士、围水道人和象山法王则发现自己的刺青仿佛就要破体而出,导致他们四个出现严重的痉挛,呼吸急促,痛苦万分。
而司徒定和皇甫鹫等人却觉得五识逐渐被蒙蔽,权欲、怨恨、贪懒、痴迷等各种负面情绪在心间疯狂滋长,变得极度渴望杀戮、发泄、破坏和占有。
唯独中了移魂大法的端木霏羽无动于衷,依旧面无表情地呆站于原地。
眼看天心丘上的众人就要彻底沉沦之际,两团如火的血焰从山体裂纹深处先后飞旋而出,并以锐不可挡之势直冲九霄,更把黑气凝聚而成的乌云团刺穿!
在此影响下,黑气蔓延之势顿时大为减缓,出现了局部的萎缩,甚至回流。众人眼眶内的那抹幽绿骤散,瞳孔渐渐恢复原样。
孔言不禁心头一窒,厌恶地仰望高空,却见那两团血焰分向左右疾旋,将乌云团撕裂之余,更在当中留下两道长长的火红伤疤。乍看过去,好比火凤凰展开威风凛凛的双翼。
“炀鹮?赤鸢?”半清秋不禁失声大叫,她正要重夺这对梦寐以求的红袖阁至宝,却被身旁的皇甫鹫拉住。
此时,众人方才留意到有一男一女在十丈高空御虚而立,形如天神下凡。
“宇一航?还有辰族的完颜静纱?该死的般若判官,又坏我好事。”孔言看清俩人的容貌,惊怒交集之下,一把夺过欧阳浩明的七曜琉璃刀,利用全身劲力,以射日之势掷出。
刀势急劲无比,宇一航闪避不及,唯有利用炀鹮与赤鸢挡格。铿锵一声巨响过后,七曜琉璃刀被弹开,已经全无内力的宇一航难免被震得双臂发麻,胸膛气血翻涌。
“既然你要送死,本楼主也乐意成全。”宇一航只觉得眼前一黑,重掌七曜琉璃刀的欧阳浩明已飞身欺近,毫无保留地施展横刀式,誓要取下宇一航性命。
面对割喉而至的刀锋,宇一航根本欲避无从,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力推开身边不谙武功的完颜静纱,以免伤及无辜。
“死到临头,还想英雄救美?”欧阳浩明当即大腿急摆,脚跟歹毒地向完颜静纱的心窝锄去。
只听得铛地一声,七曜琉璃刀的刀锋已被风火无双匣截住。几乎同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欧阳浩明发觉脚下攻势亦被一股雄浑的拳力震开。
“公主放心,还有俺在。”粗鲁的声线,来自于西南马帮帮主扎布。
而宇一航骤觉有股暖流从背门传入,回首一望,出手相救的正是独孤长空。
“给我杀!一个不留!”孔言的格杀令一下,在玄武星君的带领下,天衣众剑手再次汹涌而出;至于端木霏羽的天仑之泪,则是后发先至,已如暴雨梨花一般,射向司徒定。
不过天仑之泪刚至中途,却被砚夫子以一股绵柔之力悉数扫歪。端木霏羽刚要再发射暗器,砚夫子已飘然落于她的身前,扣住她双手脉门的同时,注视的双目更发出炯炯之光。端木霏羽只觉得倦意不断涌来,紧绷多时的神经也开始慢慢放松,被蒙蔽的自我意识亦有恢复之象。
“南宫世阀的五惑玄经?你不是砚夫子!”孔言看出蹊跷,正要出手阻止,蒋经天三师徒已挡在他身前。
司徒定知道孔言深藏不露,蒋经天三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命令象山法王与围水道人亦加入阵中,就算不能挫败对方,也能起到拖延之效。
但如此一来,在双方的群战之中,司徒定一方的渐落下风——纵是鼓风与炉火童子合力联击,仍难以抵挡玄武星君的赤晷神功,败象已呈。至于三具木僵已毁,只能使用音波功的二胡隐士和众独孤世阀子弟,在欧阳浩明以及天衣剑手的轮番进攻之下,亦是形势告急。
最麻烦的是,司徒定发现自从黑气蔓延过后,己方实力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反而天衣帮众则变得生龙活虎,元气十足。
趁着战局混乱,皇甫鹫立即来到完颜静纱身边,并命令半清秋保护辰族公主离开现场。殊不料,完颜静纱不但满口拒绝,更不惜大耗真力,运用觞文师技能把扎布的罗睺刺青消除。
“扎布,你一定要出尽全力帮本公主的未来夫君打赢这场仗。”完颜静纱说话间,眉目不经意瞟了瞟不远处的宇一航,并流露出女儿家独有的羞赧。
扎布稍微愣了下,立即明白过来。于是他大喝一声,如饿狼般冲向天衣帮众。由于禁制消除,扎布的雷霆四极拳得以全力发挥,一时间挡者披靡。
“完颜公主,终身大事岂容儿戏?别忘了你早已与敝国的四太子立下婚约。”皇甫鹫并不清楚完颜静纱在失踪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更没想到她会突然之间移情别恋。
“本公主今生非宇一航不嫁,你还是让你家的四太子另觅佳偶吧。”完颜静纱只是任性把话扔下,然后兴冲冲地朝宇一航小跑而去。
皇甫鹫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好发作。
“原来这就是你从镜州带回来的债……”被告知前因后果的独孤长空不忘揶揄一句,宇一航苦恼地摇了摇头。不过相比之下,端木霏羽的情况更让他忧心不已。
这时,完颜静纱悄声提醒道:“宇郎,卯时将过,我们要尽快启动秘咒。”
宇一航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不禁眉头微皱。不过大敌当前,他也无暇纠正,只是郑重地对独孤长空点了点头。
独孤长空意会,立即仰天发出数声有节奏的呼啸,震彻整个天心丘。
以一敌五的孔言正觉得奇怪,一名火纵队的士兵不但从他身边疾跃而过,还骂了句:“老蛀虫,你指使人烧了‘来不来’,还想害我老关瓢子的性命,待会就要你本利两清!”
“筚缕窜?”司徒定一眼就看出那人身法的名堂,他之所以诧异万分,是因为这种特别的丛林攀爬功夫,烨朝神机营林纵队的都尉最为擅长。
“宇大哥,小弟不负所托。”话语未完,老关瓢子已从怀中取出一个有着各式种子的小布袋,并扬手撒于半空。
宇一航见状,当即双掌合十,分以拇指抵鼻尖、食指触前额,足下衍生的气团形如一对黑白鲤鱼,相互围绕交缠。
此招正是浮图神通中的‘金乌恒,死灰复燃,干支重组续乾坤’。而完颜静纱则施展真力,在身前虚空写下一个隐泛青葱光芒的奇形文字。
“穆延霆果然留有后着,看来烨朝神机营四大都尉战死野狼谷不过是个幌子。”远处的山腰上,叼着烟杆子的南山满脸不在乎。
“那又如何?终究还是逃不过咱俩的圈套。”北海则甚是得意。
此际,独孤谷长空亦随之打开了装有虎头断魂枪枪头火无双匣,然后全力运聚风火劲力,炽热强猛的罡气在顷刻间已环绕全身、鼓荡不休。
毕方融,山河通昭,混元利贞成不器——宇一航紧接着使出另一式浮图神通,完颜静纱也相应地写出另一个隐泛亮银色泽的奇形文字。
孔言预感到不妙,不再有所保留,内劲顿时如山洪爆发,先重创蒋经天三师徒;再分别以掌刀和剑指,击退象山法王与围水道人;随后更以丹凤拳直取砚夫子的双目。
砚夫子被迫中断对端木霏羽的行功,只见她边如柳絮般往后退,边用拈花般的柔力把七枚朱钗甩向宇一航——
大鹏蒙,水佩风裳,四方纵横步凌霄!
七枚朱钗先后擦身而过,身法如蝴蝶穿花的宇一航每向前踏一步,人就往上升一段。当宇一航在高点御空而立,完颜静纱身前又多了份艳红的色泽,第三个奇形文字亦已写好。
孔言不让砚夫子有丝毫喘息之机,继续穷追猛打;而回复自由的端木霏羽亦一跃而起,以举火烧天之势直取宇一航的下三路。
独孤长空猜到孔言的心思,为免宇一航被中途打断,主动迎上去。他知道端木霏羽的拳脚功夫一般,加上之前消耗不小,便只鼓起五分内力,打算将对方生擒,岂料短兵相接之下,独孤长空即时被震得如脱线风筝般飞退,更几乎跌个四脚朝天。
“小心!她的赤晷神功比老乌龟还要厉害。”独孤长空只觉得喉头一甜,五内如裂。
单论内功,宇一航知道独孤世阀的风火无双的心法,不仅位列中土五大世阀之首,即使在江湖上也是在三甲之内。纵使先前与玄武星君恶斗,再给自己助力,但亦不致于如此不济。端木霏羽显然被人灌输了极强大的功力,才会有这般惊人的杀伤力。
孔言看端木霏羽一举就重创了对方内力修为最高的独孤长空,便得意地道:“宇一航,老夫就要你看着自己身边的帮手一个个地死去。”
话音刚落,端木霏羽已用天仑之泪射穿独孤长空的两处膝盖。老关瓢子看不过眼,也不管实力有所差距,直冲了过去;可仅仅数招,已无法抵抗,渐有性命之虞。
宇一航见自己的妻子已完全失去理智,沦为天衣的杀人工具,悲恸之下难免有所分心,间接导致完颜静纱身前那三个文字光泽锐减。
“宇郎,快收敛心神!只有你才可以阻止四凶原力肆虐人间!”完颜静纱意识到不妙,即时高声提醒。她本想叫扎布回援,但后者正与玄武星君缠斗,无暇分身。
宇一航深知自己责任重大,绝不可以功亏一匮,他唯有闭起双目,重新感召回炀鹮与赤鸢,并籍此勉强使出浮图神通第四诀‘孔雀履,不动根本,千羽尽展万重山’。完颜静纱则紧咬着牙关,写出一个隐泛炎黄光芒的字:
随着一声暴喝,猛然落地的宇一航虎目圆睁,数束异光从他的胸膛向四面八方散射;而完颜静纱在虚空所写的字也因应出现变化——
青葱!亮银!艳红! 炎黄!
四芒相互交汇,四字成圈滚动不休,逐渐在天心丘上空形成一个庞大的古镜轮廓,覆盖全场。
刚取得上风的孔言,骤然发觉自身内劲在某种外力的干扰牵扯之下,不断减弱;而玄武星君、欧阳浩明以及天衣众剑手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砚夫子见机不可失,当下戟指如飞,连击孔言数处大穴,将其击退。玄武星君与欧阳浩明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俩正要合攻砚夫子,孔言却阻止道:
“四凶原力已开始回流,我方不宜再战。”
就在孔言说话间,那团由黑气凝聚的乌云也开始溃散,被掩盖多时的晨曦重新闪现,氤氲中清朗遍布,如同雨后放晴,令人心旷神怡。
恶斗至此,司徒定发现己方人马折损也是相当严重,若然不是宇一航等人的及时出现,战果必然改写。目前除了砚夫子,其他人几乎已无再战之力。
司徒定踌躇之间,忽地烟雾四起,在天心丘弥漫开来,令人目不能视:
“宇一航你以自身为器,吸纳四凶原力,不过是治标之法。总有一日你会自招恶果,沦入魔道!”
“司徒定,天衣将会是你挥之不去的梦魇!”
就在孔言抛下这两句恶语的同时,两把利刃已悄然划过重重烟雾,分别射向司徒定和宇一航。
噗地一声,射向司徒定的那把匕首应声入怀,可倒下的却是奋力救驾的木子诚——
“木家…世代…忠良,还请…皇上明…鉴……”恍惚间,木子诚隐约瞥到蒋经天与龙书生向自己跑来,但他只觉眼皮甚重,刚抬起的手臂已砰然落地,就此抱憾而亡。
而另一边厢,早已精疲力竭的宇一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曜琉璃刀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幸好砚夫子及时赶至,用双掌夹住刀锋。
“南宫阀主,多……”结果宇一航的‘谢’字还没有说完,那把七曜琉璃刀突然自行分解成七块锋利的晶石,除了被夹住的两块,其他五块立即插入砚夫子的双肩以及小腹,鲜血喷溅不止。
宇一航大惊失色,连忙挣扎起身扶住,发觉对方已然气若游丝,他本想运用浮图神通为对方止住伤势,却是有心无力。
“能早点去见那负心汉,也好……”由于受创过重,真气涣散,南宫明珠亦恢复了本来面目。
宇一航不禁黯然,他意识到一切已无可挽回。
南宫明珠则拼尽最后一口气,对着宇一航呢喃了好几句,显然有要事嘱托。宇一航闻言,起初面露难色,但最后还是点头应允——心愿已了,南宫明珠含笑而逝。
“宇大哥,不好了!嫂子给皇甫鹫那厮拐走了!”此时,烟雾中响起老关瓢子的声音。
(第一部 终)
待续的‘后记’
第一次在网上完成了连载,虽然本文只有短短的二十万字,但终究是自己亲力耕耘,不免感概良多:
首先感谢爱奇艺文学,多谢编辑‘加菲’——正是你们的包容与支持,本菜鸟才能坚持到今天。
这样一个中篇故事,连载了近一年多,而且更新的时间极为不稳定;尤其到了后期,已经变成半月更、月更,自己也深感抱歉。
幸好故事的走向基本能依照大纲,从而顺利地告一段落。
作品的成绩虽然很惨淡,但这个过程中,自己的耐性与思维却得到了不少锤炼。也是在不断的修改、再修改之下,我萌发了将这个故事写成一个系列的念头。
各位,《镜州奇谭 貮》再会!